記老先生的教訓,戒驕戒躁,時刻提醒自己。”
劉基忽而一笑,猶如千樹萬樹的梨花飄然盛開,他道:“朱公子真是有心人。方才師弟未來時,公子就與我暢談天下治世之道。我劉基向來直言,公子此番前來若是要勸我出山,就大可不必。”
朱元璋臉上的笑容滯留,卻依舊誠懇道:“先生超越天地之外,不入名利之中。若果真不願助大帥一臂之力,替天行道,我自然不會勉強。”
劉基若無其事地飲了口酒,說道:“你說替天行道,何為你的天道?
這一句劍芒森森,堪堪指向朱元璋,他卻面色不改,侃侃而談:“如今元朝,等級森嚴,貴賤兩極,擾民廢業,多興土木,勞師遠征,岢政苦役。使女子無所蠶織,男子不得耕耘,老無所依,少無所仗。放眼黃河兩岸,大江南北,荒草千里,百廢待興,餓殍遍野,萬民困寒。如此蠻夷實在不是治世的仁君,天命我等替其誅之而後快!這便是我的天道。”
聽到朱元璋這番激昂之語,我萬分訝然,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昔日阿蒙,已成一朝才士了。
劉基眼中亦閃過些許驚讚的光芒,卻又不動聲色的掩了下去,介面道:“如你所言,如今天下大亂,誰又是治世之君?”
朱元璋坦言道:“誰是治世之君我不能妄下斷論,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亂之後該是大治,與其棄天下萬民而不顧,不若以一己之身,響應群雄,力挽這逆世狂瀾。只有迅速了結眼前的戰雲紛飛,才能一往無前,給億萬百姓一片安身立命之所,許萬物蒼生一朝寧馨福祚之澤。”
他這一番言論慷慨激昂,讓人熱血沸騰,竟隱有領袖之風,怪不得伯父對他刮目相看。
劉基嘆道:“朱公子這般卓識遠見,我劉基不得不歎服!”
朱元璋聞言,卻面泛紅霞,笑道:“哪裡是卓識呢?我自幼家境貧寒,只是昔年在寺廟中粗識了幾個字。如今幸得大帥青睞,天道酬勤,我只好亡羊補牢,但願為時未晚。至於這番咬文嚼字的話,則是因為自知文墨粗淺,怕汙了先生的慧眼,只好附庸風雅,臨時學來的。”
“哈哈!”劉基忽然撫掌而笑,又端起酒杯向著朱元璋道,“朱公子是個爽快人,不拐彎抹角,甚得我意。來,乾了這一杯!”
“幹!”朱元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爽朗地笑著,猶如穿雲破霧的風聲。
一杯過後,劉基星眸更亮,意味深長地說:“方才朱公子可是怪我棄天下萬民而不顧。非也非也,良禽擇木而棲,依我之見,投靠郭子興,倒不如投靠你。”
我一驚,他這麼說不是挑唆朱元璋與郭子興的關係嗎?不,劉基不是這麼沒分寸的人,只怕他是在試探朱元璋。
朱元璋聽後,不慍不惱,只是目光赤誠,言辭慷慨道:“實不相瞞,郭大帥待我恩同再造,我這一生,無論如何都不會背棄於他。先生若不願相助也罷,煩請先生為大帥撥開戰雲,講一講眼下之路。”
劉基目露讚許之色,手指微動,我知道他又在卜卦了,只聽他緩緩道:“履霜堅冰至。”
這是坤卦中的爻辭,意思是說做人要見微知變,踩到霜就要想到堅冰將至,從而做好抗寒的準備,以備萬全。他又意欲何指,難道說四帥相爭又要橫生枝節嗎?
朱元璋恍然道:“先生是說,門庭有變嗎?”
劉基的目光深邃而悠遠,猶如天邊一朵隱入星輝的微雲,他道:“一山二虎,已經是岌岌可危了。更何況一城五帥,只怕此刻已危在旦夕。”
朱元璋霍然而起,驚道:“不錯,九月份,脫脫攻陷徐州,斬殺義軍首領芝麻李,因芝麻李的部下彭大與郭公交好,他便與同僚趙均用逃至濠州投靠大帥。原本濠州城內五帥就有分裂之勢,如此一來,孫德崖便與其他三帥一派,處處針對郭大帥。此番前來請先生出山,也是未雨綢繆。先生即說政局險惡,看來,我得速回濠州。”
“不急,”劉基含笑擺手,又道,“如今回去,局勢未定,未必能一舉而衝破重圍。”
朱元璋不解道:“等局勢已定,郭大帥只怕性命堪虞!”
劉基目光清然地望著他,道:“我問你,郭大帥其人如何?待朋友知交又如何?”
朱元璋眼中流露出江河般深廣的欽佩與敬慕,他緩緩道:“大帥豪氣干雲,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對朋友更是俠肝義膽,兩肋插刀。”
劉基展顏道:“這就是了,郭大帥既是重情重義之人,只怕絕不願與孫德崖等人撕破臉皮。可你不願不代表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