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不共戴天!那又如何?只要是我的養珠,心心念念想做的事……”
意難平(11)
“文浚源一路指引朕追到天峪前,想做什麼?朕心裡比誰都明白,當日在陣前喚養珠回來,暗自下定決心,你若回來,從此放下與他之間的恩怨……”薛琅琊俊美的臉龐上,綻開恍惚的笑意:“看見你選擇回到他身邊,朕在心中詛咒,是天意嗎?天將亡朕?朕卻偏要追入天峪,與天一斗!文浚源、烏納林、薛琅璣,他們個個都希望朕死,可是,天若不教朕死,朕就決不放開養珠!”
“如今,朕爭累了、搶倦了……”薛琅琊鬆開手,後退數步,靜靜望著蘇淺,黯藍深眸冷如玄冰:“養珠,朕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還你自由!熾書……”
一直呆立在身邊的熾書低聲應了,拿起薛琅琊剛才撰寫的玉軸錦緞詔書,走到兩人身邊,他的臉色是從未見過的灰黯悲慼,聲音乾枯嘶啞,尤如梟鳴:“皇后蘇淺不貞、無後,即日起廢為庶人,欽此!”
蘇淺仰起白璧般的臉龐,望著薛琅琊默然無語,十數年苦戀糾纏,要怎樣的失望和絕望,才能讓他徹底放棄?想象不出,只能輕聲喚道:“寶倌……”
心中擁堵著那麼多的遺憾,讓我為你做點事吧!寶倌,否則這一生,縱然逍遙山野,終究心意難平!
薛琅琊突然仰頭笑了,笑得身體震顫,眼中泛出淚花:“養珠!你總是用這種悲哀的眼光看朕,好像朕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
復又正容看她:“朕坐擁天下、九五至尊,還有人比朕更強大更尊貴嗎?接下廢后詔,朕不再需要你了!”
蘇淺沒有辯解,一言不發俯跪在地,雙手舉過頭頂,隨即感到冰涼的青玉軸、蟠龍繡,退出行帳時,看見薛琅琊已坐回案邊,飲茶讀書,悠閒自在,並沒有半眼向自己看過來。
武帝與主力部隊渡江後,負責警戒的近衛軍也已開始撤退,潮水般退卻的南楚兵士,好奇地看著眼前奇怪的景象,纖秀美麗的女子,正吃力地將已死在刑架上的男子解下,用殘破的斧鋮挖坑掩埋。
為刺殺皇帝的刺客收屍,罪名不小,可是上面吩咐下來,無論她做什麼,不得干涉攔阻,只有滿心不解地看著她艱苦忙碌,埋葬了那人,又劈開木料寫字立碑。
她在簡陋的墳前坐了半刻,恢復了體力便起身離去,有好事的兵士湊近了細看,木質墳碑上只有七個字:醫家向雁風之墓。
沒有人知道,號稱“杏林魁首、傳世醫家”的向氏,就此血脈斷絕,被仇恨折磨、寢食難安的向雁風,終於徹底解脫……
第20卷
行之篤(1)
渡過滄江,眼前的南楚國土,經過北伐之後民生凋零,田園荒蕪。蘇淺賣了座騎換來盤纏,坐上了往青闕去的驛馬車。
聽見驛車上的旅客議論紛紛,左右不過圍繞著那個訊息,武帝陛下連發了兩道詔書,一為廢后,一為罪已,朝野譁然,舉國震驚。
蘇淺安坐在一隅,尋常布襦下,雙手緊緊握住一卷青布包袱,直到指甲隱隱作痛,他的行輿應該還在中途,已經如此急不可耐地詔告天下,廢除皇后,還為自己舉兵北伐深感悔恨。
包袱中隱約感到廢后詔的錦緞玉軸,堅硬、輪廓分明,有人說過,愛的對立不是恨,而是忘卻!他果然是徹底放下了,不貞、無後……連歷數她的罪狀,都懶得多用幾個字。
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是將百色虹裙送還給太一觀的秋談,從此,相忘於江湖,就如玄機法師所說:放下執念,才能遠離塗亂生死。
在驛站歇息用飯時,旅客們還在議論那兩道詔書,帝王家事一旦公諸於眾,同樣也會被傳得不堪入耳,有一個腳伕打扮的人,說到蘇皇后生性淫靡,蕭道義帝當年流亡青闕時,兩人有染,而武帝昏庸無道,與道義帝爭風呷醋,為了一已私怨才北伐蕭國。
“否則,何必廢后?何必罪已?”那人說得口沫橫飛、振振有辭。
“啐!禍國殃民的妖女!”眾人聽得怒氣勃發。
蘇淺遠遠立在簷棚下,似乎聽而未聞,青綾裹起滿頭長髮,粗衣陋服卻掩不住瓊姿玉貌,只是她的表情實在太清冷,蛾眉低垂,黑白分明的眸子靜如死水。
“女居士可曾尋到機緣?”耳邊傳來蒼老沙啞的問詢。
回頭看見長髯紛亂、作行腳僧打扮的玄機,蘇淺並不顯得特別驚訝,只是神容蕭索:“法師說得對!原來有很多人,相見直如不見,有很多事,做了比不做更糟!”
“那麼,你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