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盯著她,一字一句地道:“姑娘是在教我如何做人嗎?”
朱衣臉色驟變,雙膝跪地,光潔前額已滲出一片亮晶晶的細汗:“朱衣妄言是非、罪不可恕,請王妃責罰!”
盯著她良久,蘇淺才慢慢放鬆了神容,眼中只剩下難以形容的灰黯與悲哀,責罰?她不過是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僅此而已。
丟下長跪不起的朱衣,也阻止了碧琳相陪,蘇淺一個人緩緩出了經緯堂,雪停後天氣分外明媚,可是出來時心思煩亂,忘記披雪裘禦寒,冰冷的空氣逼入每一個毛孔,像是在周身澆上凌冽的冰水。
冷!冷得手腳刺痛、全身發顫,頭腦卻難得這樣清明!那個男人,心機這樣陰險深沉,雖然不再用鎖鏈與兵刃困住她的身體,卻想用溫柔與深情困住她的心。
漫步走到了響鈴湖畔,九曲橋兩端果真種有梅林,積雪之下仍然燦若朝霞,而石板朱欄,就像是霞光中探出的神道,在泛有輕霧的水面曲折延伸。
緩步踱過聽笙閣,走到觀瀾居偏殿牆外,今天薛琅琊與文帝在太廟祭祖,應該不在王府,所以沒必要忌諱什麼,正在這麼想,突然聽見身側咯喇一響,長窗被人推開,蘇淺下意識地將身體向後一縮,緊緊貼在牆角。
咫尺間傳來熟悉的冷誚語聲:“我為什麼要幫你?”
一個動聽的女聲響起,乾脆利落:“各有所圖,各取所需!”
比突然聽到薛琅琊的聲音更加震驚,蘇淺摒住呼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人(11)
薛琅琊發出譏嘲的一聲低笑:“景天翹與遠征軍出發時,將你丟在南楚,如今,舞隱娘子不過是被棄的蕭國罪人,你有所圖不假,可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什麼東西是我需要的!”
小滿姬淡淡道:“文帝與王爺只派七千騎兵送本國太子回國討逆,殿下智勇雙全、心機深沉,口中不說,未必就心中無怨!若我回到洛都,能讓楚蕭兩國冰釋前嫌!”
“就憑你?”冷哼一聲,不以為然。
小滿姬語聲輕緩,聽來極為篤定:“我不能,但是文將軍能!”
這次,薛琅琊似乎連哼都懶得哼一聲了。
略一猶豫,小滿姬似乎下了決心:“若他不肯,我腹中孩子,應該能使他回心轉意……”
因為羞澀,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聽在蘇淺耳中卻不啻晴空霹靂。
“不妨對王爺直言,小滿姬盜竊本國太子令信,被棄在青闕城,本是罪有餘辜,只是腹中已有三個多月的身孕,實在不願讓他與文將軍……骨肉分離!”她的聲音又是柔和,又是苦澀。
薛琅琊似乎十分意外,沉吟半晌才緩緩道:“我本以為文將軍高才雅望,是個謙謙君子,原來不過如此,始亂之,終棄之!”
“不許你這麼說他!”小滿姬厲聲斥道,聲音竟有些發顫:“當日,他可沒有應承我什麼,一切都是我自己願意……”
蘇淺睜著眼,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試著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想抬起手,卻感覺不到骨骼肌肉的存在。
這種境況下,思維卻冷靜得可怕,迅捷無比地在腦中計算著:八月初六自己與薛琅琊大婚,八月半浚源哥哥出征,今日是正月朔日,小滿姬說她已有孕三月餘,時間正好相合。
雙腳軟得站立不住,背靠在牆上緩緩滑坐在雪地中,貝齒已將下唇生生咬穿,鮮血順下頷一滴滴落在膝前,在這刻突然想起不相干的事:自己的短裳襦裙上,方才的淚痕未乾,如今又添了濃釅的血色,“血淚盈襟”大概就是這樣吧!
眼前人(12)
(今天網路壞了,素榮我這樣的功能性文盲,只能抓狂加抓瞎……對不起看官大人們,晚上補兩更!)
耳中聽見小滿姬繼續柔聲道:“文將軍當日說,因緣際會不可強求,執念太深,並不是件好事……”
【炫】恍【書】然【網】大悟,他也對自己說過:不通轉寰,並不是件好事!原來他口中“轉寰”,應作如是觀!
小滿姬繼續輕言細語,語聲中帶了說不出的羞澀之意:“只是我想到,一晌之歡,便有了文將軍的骨血,未嘗不是一種因緣際會……自文將軍遠征後,小滿姬一直穿著他贈的百色虹裙,天寒地凍也捨不得換下,若他氣我,念在這一片用心,必定不會見責!”
原來如此……在聽笙閣跳章丹巫步也就罷了,在槐林中接她去太一觀時,小滿姬身上也穿著那件行動不便的百色虹裙。
想到太一觀,就想起浮舟上他的親吻、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