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成那天,天帝賜了我水神之印。從此,我發誓要在火夕面前橫著脖子走。
每逢焱採宮夏日來臨之際,火夕便要先讓仙倌小婢去採蓮摘煤,然後給我熬湯喝。我喜歡去池塘裡捉王八,火夕被迫與我一道捲起褲腿拎著甕下了水。
一做這樣的事時火夕就十分不滿意,問:“想吃王八讓人去捉來煮就是了,何必要親自來捉。”他瞥眼看著甕裡已經好幾只王八了,又補充了一句,“況且捉這麼多你吃得完嗎?”
我哆了他一眼:“童趣你懂不懂?”
火夕抽了抽眼皮:“那請問我的流錦夫人,你能變個新鮮點的法子來讓我充分體驗童趣嗎?”
我順口道:“那我們上樹去打鳥你覺得怎麼樣?”
火夕挑眉提議:“還不如打彈珠呢。”
於是我們沒能達成統一的意見,我想去打鳥他想去打彈珠,最終我們就哪裡也沒去繼續呆在水裡捉王八。
捉了滿滿一翁之後,火夕拎著甕在我眼前甩了甩,問:“莫不是你打算今晚將這些全部吃完?”
我理所應當道:“你看我是能吃那麼多的人嗎?今晚我補一補加上你再補一補,頂多三隻,其餘的吃不完。”
火夕問:“那剩下的怎麼辦?”
我道:“再放回水裡去呀~”見火夕黑了麵皮,我連忙又補充道,“夫子說,凡事不能只拘泥於一個結果,還要注重那個過程。不然就太狹隘了。”
晚上吃晚膳的時候,為了平息火夕心中的火氣,我連連給他夾了兩隻王八,寬慰道:“來乖,你應該多吃一吃,補一補。”
剩下的一隻我留給了我自己。
火夕顯然不能置信,約摸是從沒想過我會如此如此地大方又慷慨。他問:“為什麼我要吃這麼多?”
我道:“補腦啊。”
火夕扶額:“之前你不是說這個是補腎的嗎。”
我翹了一筷子王八肉送進他口中,道:“補哪裡不是補,你想補腎就補腎。不過我覺得你完全不必補腎。”
整個吃飯過程中,他都拿一種很不分明的眼光看著我。好似他口中嚼的不是飯食而是我這個人一樣。
夜裡,火夕習慣點燃香。那燃香讓人覺得很沉穩很踏實。他從背後摟著我,卻蹙了蹙眉,道:“這些日越發顯瘦了,是因為天氣日漸炎熱的緣故麼。”
我鼻子冷不防吸岔了氣,酸得厲害,心口那裡散漫著大片大片的疼痛。我笑得很大聲很開心,道:“我覺得我瘦了很好看啊你不喜歡我瘦嗎?”
火夕在我耳邊吐氣如蘭道:“我不喜歡。你應該胖些,不然我抱起來撂手。”
我努力眨了眨眼,背對著他,不讓眼淚掉出來,道:“那從明天起,我多吃一點。”
“好。”
(三)
有關火夕徵求我意見問我給他生一個孩子這個問題,我還沒想好到底是生只五彩的鳳凰還是生只火紅的琉璃,一條人命就降臨在了我的肚子裡。真真讓人措手不及。
當火夕曉得我肚子裡有一個小火夕時,他顯得萬分欣喜,一味地摟著我明媚地笑。亮晶晶的鳳目,活像個有糖吃的孩子。
懷孩子這件事情我是第一次做,剛開始沒個什麼特別的感覺,除了頗有些擔憂我生下來的到底是什麼品種。我想,這是每一個即將做母親的都要經歷的抑鬱過程。當年我母上懷我時候也定是這般憂鬱過。
但又聽說當母親應當很開心很圓滿,不然就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遂為了表示我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我要習慣著肚皮裡面多長了一坨肉,習慣著它與我搶吃的,還要覺得很開心很圓滿。
誠然,我沒有做母親的覺悟,那樣的開心與圓滿皆是火夕一點一點地傳染給我的。我喜吃什麼,他便親手給我做;我不喜吃但又對我身體好的什麼,他會變著法子給我吃;我時常會提一些要求,在他能力範圍內的他都能滿足我,不過我都是比著他的能力範圍來提要求。
日子也便這樣一日一日地過去。小生命在我肚子裡生長著,不知會生長多久。漸漸我也跟著有些期待它出世時是何種光景。
火夕總說我太瘦,越來越瘦。我便與他說那是我肚子裡的孩子在與我搶吃的,他伸手溫柔地替我攏著耳際的發,但笑不語。
黃昏,火夕習慣抱著我在迴廊裡坐著,看天邊夜車滑過,拉下夜幕。
我頭枕著火夕的胸膛,闔著眼。此生就是如此了,夫復何求。
我揚起嘴角,問他:“火夕,你覺得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