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就在昨日,這臉還飽滿豐腴,泛著堪比陽光的明媚笑容;這臥在錦被內的單薄身子,還意氣風發的挺立馬上。而今,她輕如羽毛,脆若薄冰,輕輕一握,便會羽斷冰碎。
慕容隼軟了腿,“噗通”一聲跪在厚厚的絨毯裡。他的臉貼著她的面,那些不聽使喚的水跡生生溼了她緊閉的眼。
“湄兒……求你,快些開眼……”
☆、第七十四章 千里行(一)
整整一月,非病非災的大燕皇帝罷朝不理國事,只窩在深深內宮。朝廷上下,流言紛紛,人心惶惶。多虧蘭臺王周旋排程,朝綱政事才沒有鬆懈散亂。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以外戚耶律秋和大將厙文春為首的一干大臣,對王璨獨霸朝政極為不滿,連連上疏數十奏章,章章皆彈核他任人唯親,不獨導致大燕慘敗於秦;還中飽私囊,縱容親信斂財而傷民。然這些奏章都沒能呈遞於慕容隼之手,便被王璨扣壓;甚至連外戚欲面聖時,亦被阻攔在宮門之外。由是,大燕朝堂勢同水火,一觸即發。
這日,王璨散了朝,才入府邸正堂,管家便來報曰:“千歲,門外有人求見。”
“本王心上不爽,一律不會,叫他們走。”
管家面有難色,訥道:“千歲,他們等了許久,說是見不到千歲,則絕不離府。”
王璨冷笑:“人不走,本王豢養的護院是用來幹什麼的?
偏生管家不怕死,硬是遞上一樣東西。王璨本欲一掌拍掉,然指頭還沒張成扇型,便隨之抓縮。握著搶來的東西,他眸光劇閃,喝道:“你哪裡得來的?”
“稟千歲。這鴛鴦乃外邊的人呈上來的。他們說,物當歸主,但乞千歲念及舊情,撥冗一見。”
王璨把玩著小巧精緻的金鴛鴦,雙唇一彎,終現笑意:“好,本王就見上一面。你去傳她進來吧。”
管家的手悄悄摸向腰囊,感覺裡邊才收受的東西一樣不少,便喜笑顏開的奔出廳堂。
王璨舒舒服服的品著清茶,吃著糕點。聞得一串腳步停在近處,他才懶洋洋的撇過頭,這一撇頭,手裡的茶盞不禁直往下沉,以至茶水飛賤,溼了衣襟。
站在最前列的人居然是個大肚孕婦,孕婦之側,乃一容貌平常的年輕女子;她們之後,則是一高一矮的兩個漢子:四人皆滿面煙塵,甚見憔悴。
王璨才要開口,那大肚孕婦已顫微微的屈下雙膝,道:“民婦管周氏緋煙,見過蘭臺千歲。”
身後之人亦步亦趨,跟著參拜。
王璨一雙俊目,從頭溜到尾,最後停於緋煙的肚子:“管周氏,你幾月的身孕了?”
“回千歲,民婦已有七個月的身孕了。”
王璨的聲音不覺低沉:“帶著七個月的身孕,你顛沛流連,非要從咸陽趕來,就是為了你家姑娘嬴湄?”
緋煙瞥一眼王璨,亦低聲道:“還望千歲成全。”言罷,又吃力的彎下腰,再行一禮。
王璨放了茶盞,聲音平平:“就你這個身子,能做得什麼?不是白給你們姑娘添麻煩麼?”
“千歲,民婦此狀,確實成事不足,添亂有餘。正因如此,民婦才攜了姜瑤妹子,懇請千歲幫個忙,將姜瑤妹子送入內宮,早晚陪著我們姑娘,好叫她不孤不單,不因病而沉溺。千歲想必也已知道我們姑娘身中奇毒,非尋常醫家能治。這一位公子名喚南山子,乃天下第一神醫東籬先生的嫡傳弟子,他醫術高妙,堪比其師。若能得他出手調理,我們姑娘便是不能驅毒痊癒,亦能多活幾年。”
看著輕輕拭淚的緋煙和姜瑤,王璨的眸子晦暗不明,視線最終落在南山子的身上。南山子十六七歲的模樣,中等個頭,面上雖一團孩氣,然清秀斯文,確有幾分神醫傳人之風采。
王璨收了目光,冷聲道:“本王為何要幫你們?”
姜瑤睫毛一抬,滴溜溜的眸子直直瞧向王璨。可她還不及張嘴,手已被緋煙按住。
“千歲,我們姑娘自第五次毒發以來,至今仍昏睡不醒,求醫的皇榜已張貼至大燕全境。民婦此來雖然未曾揭得皇榜,然一行人中,分明有可對症下藥的良醫。千歲若匿而不報,日後傳至燕帝耳裡,恐又要生出事端啊。”
王璨眉目一斜,冷笑曰:“你在威脅本王麼?”
“民婦豈敢。民婦不過是奢望千歲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我們姑娘與千歲曾在波陽相識一場的分上,屈尊幫個忙。何況因著我們姑娘的緣故,惹得當今陛下誤解千歲,千歲如能引薦南山子,只要調理好我們姑娘的頑疾,於陛下跟前,不正好冰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