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掩奢貴絢華,想來是伊薇自己也不知道:這本是一套衣裳,而這一套,許是自己苦爭了一輩子也穿不得的,她一來,卻輕輕鬆鬆地穿上了,看得明白一如睿王等旁人毫無異議,看不明白的百姓更是渾然不知其中緣由,包括伊薇壓根不曉:她此刻穿著的衣裳,正是雪鼎鳳袍的一部分,而雪鼎龍袍,也正是胤華君身上所著的紅衣金衫。
鳳袍在身,寵愛在心,局內人不知不覺,局外人則痛知痛覺……
第十六章解藥不拾盡傷悲
見冷菲娥與自己問好,並不似自己這般滿臉是兩人相見的意外與尷尬,伊薇一時怔怔不知所答,好在睿王上前解圍,引了兩人入殿,避免了在雪國百姓眾目睽睽之下,露出兩隻母虎相爭的嫌隙來。
“為什麼你是雪鼎國的大公主?”一踏入殿內,伊薇便迫不及待地追問道,“承歡閣花魁是你的幌子嗎?左龍淵與你那麼熟絡,他知道你的身份嗎?龍朝的人呢?妖后黎媚知道嗎?你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連珠炮似地問完,伊薇的重點只有一句話:你的身份,是否對左龍淵不利?
這句話自然隱含其中沒有挑明,冷菲娥卻聽得通透,依然是氣定神閒的笑靨如花:“楚姑娘莫急,我本是雪鼎國公主的身份,龍朝幾乎無人知曉,而我與六王爺、與黎太后,也是無多恩怨的,我從前、現在、將來,都只為胤華君上一人辦事,盡心盡力、心無旁貸。”
“左龍淵何其看好你,你現在怎麼推託與他毫無恩怨?”冷菲娥的解釋,伊薇很不受用,“我只道現在定有你陪在他身邊,不料你也是個厲害人,不害他便也罷了,如今龍雪兩國聯姻,只怕你非要向著黎媚了,那左龍淵怎麼辦?”
冷菲娥無從回答伊薇的擔憂,睿王從旁勸解,也盡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伊薇揪心之下聽不進任何寬慰,跑出大殿,直奔別院而去。
一路上又氣又惱、心亂如麻,本以為左龍淵身邊美女如雲,失去了慕容甄、離開了韓水歆,拒絕了黎媚、推開了若茜,至少還有冷菲娥,哪怕是個青樓妓子,也可以本著痴心深愛,好好照顧他,可如今看來,個個不過是過眼雲煙,他不要她們,她們也棄了他各自天涯,想來左龍淵何其悲摧,而自己何其心疼……
於是撞入黎窮雁閨臥房門的時候,伊薇已是淚流滿面。
彼時黎窮雁正待置備暖爐在懷,準備穿戴妥當了出門去找伊薇,如今見她自個兒回來,便丟了暖爐奔近來,絕色容顏雖仍冷峻從容,語聲卻切切難掩擔慮:“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一醒來見你不在便想著找你,怎你……怎你哭了?”赫然發現伊薇兩腮含淚,溼漉漉地很是惹人憐,便輕輕替她擦了去,語聲隨即轉入薄涼冷冽,“是誰欺負了你?告訴我我定不饒他!”
伊薇表情一滯,欲言又止,繼而搖頭,只哽咽問道:“你認識冷菲娥嗎?”
黎窮雁細眉微皺,頷首懇切:“我認識的,那是阿左最寵的妓子,長得雖美,卻沒甚可畏的,何況她遠在雲都,何曾又惹到你了?”
“你只當她不過是個妓子,卻不知,她回來了雪鼎國,她……她竟是凝雪兒的姐姐,本名冷菲兒,是雪鼎國的大公主!將將我還在雪鼎殿外和著雪國百姓將她迎了進來,一身榮華富貴,卻不曉得為什麼要屈身做一個龍朝的妓子,還潛藏在左龍淵身邊,天知道是存了什麼歹心歹意!”伊薇越說越激動,黎窮雁卻聽得越來越心痛,一把揪緊了她的臂膀,冷然道:“時至今**仍對他念念不忘嗎?妓子也好,公主也罷,是阿左寧親近她也不要你,縱使為此罹難,也是他自作自受,何苦你去牽腸掛肚?”
聽此,伊薇終無言以對,彎下身來蹲在地上,哭得痛徹心扉,期期艾艾:“我何曾……何曾是牽腸掛肚了?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英明睿智如他……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才走到了今天這般田地……”
黎窮雁無從回答,只好將她抱到床上,由著她捲了被子蜷縮一團也好,扯了被角擦涕抹淚也罷,只要別坐在地上受了涼,只要放聲將悲慟盡數哭出,便過去了;自己則守候一旁,也不去撿拾被她無意間又傷了個千瘡百孔的心,只靜靜地看她哭累了,哽咽著哽咽著慢慢睡去,卻睡不到一半,被夢魘驚醒,然後揪著自己的衣袖,惶惶懇求道:“我就是得了嗜睡症睡死也無妨,想來終究是被凝雪兒騙了,這裡沒有我的解藥,卻盡是我的傷痛,不如我們再留幾日就離開吧?等我嫂子病好,我們一道南下,她回雲都,我們則去哪裡都好!”
黎窮雁頷首:“只好你高興,我沒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