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起他,寬慰的語聲淡漠,卻莫名誠摯:“這些年謝謝你照顧她,我雖不在她身邊,然好在你是個好哥哥,令她不曾白白付出了愛。”
聽得這一番話,胤華才算真正相信了自己的猜測:他就是九妃日思夜想的“遠在南邊、數年未見”的孩子。
滄葉寒兒時,九妃常常帶了心腹奔赴東海探望他,然而長大之後的滄葉寒,卻哪裡都呆不長,四處漂泊居無定所,最不幸的,是九妃一次在九毒島等了他整整七個月,終不見他回來,不得不回了雪鼎國,一回去便嬌體崩摧臥病不起,若不是胤華照顧得周到,唯恐那時候便沒有了九妃,而胤華也是在那段時日,從九妃口中陸陸續續得知了滄葉寒的訊息。
這一次兄弟兩的見面,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滄葉寒是來送九妃最後一程的,順道來探望胤華,為當年不慎將之毀容表以歉疚;而胤華對滄葉寒,亦是懷了一腔的歉疚,如此兩人相互寬慰一番後,自小分離的兄弟,雖一個養尊處優、一個落魄流浪,眼下,卻好得只差抱頭痛哭了。
胤華心中寬慰,九妃終是可以瞑目了,而自己的弟弟,也不曾因為命運的坎坷而心懷恨意;滄葉寒亦覺坦蕩,胤華不似自己那昏庸的父王,一生驕奢淫逸、碌碌無為,他明辨是非、心懷天下,如此必是雪鼎國的福澤了,只可惜胤華接下來的一番話,讓滄葉寒安慰的心再度懸了一下:
“我本無意執掌雪鼎,如今你回來,不若你來當這個國君?想來我那臥病的母妃即便心有不甘也無力阻攔了,而我們的父王,如泉下有知,定會體諒支援的。”
滄葉寒一怔,繼而暗自苦笑:老國主到死也不曾料到,自己一生倖存的兩個兒子,都無意於爭奪他的江山,而雪鼎國母也定然悲摧惱恨,自己狠辣一生鋪墊的道路,胤華壓根不屑,如今拱手相讓的,正是自己處心積慮要除掉的側妃之子。
人世紛爭,總是如此可笑又可嘆。
“這個燙手山芋,你可別丟給我。”
“權當是父王生前留下的遺憾,而我對你的一點補償?”
“謝過了,但真真受不起,這樣的決定純粹是害我一生不得逍遙,也不知是補償還是受罪。”
“可是……”
“沒有可是,大哥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定當全力以赴,獨獨這件事,往後也再別提了。”堅定不移的,是滄葉寒抵死拒絕胤華的雪鼎大權拱手相讓,自此再不願多留,攜刀踏風而去,頭也不回。
往後,也真如承諾那般,只要胤華開口,滄葉寒便奔赴雪國替他出謀劃策、穩固雪國,一如彼時的大龍王朝,有一位六王爺,為長兄皇帝守衛江山,戎馬操勞,無怨無悔。
只是左龍淵與滄葉寒不同的是:滄葉寒是真真的淡泊權貴、摒棄名利,而左龍淵,若非是自己敬愛的兄長執掌龍朝,胸膛裡那顆蠢蠢欲動的野心,還是會時不時發作上一陣的。
譬如,在得知滄葉寒拒絕了胤華的讓賢后,左龍淵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滄葉寒老半天,才隱忍著幾欲噴洩的怒火暗沉沉喝道:“你真是個不開竅的瓜!”
“不開竅的人是你,是你一直放不下俗塵雜念。”
“說得你好似遁入了空門似的,你怎麼不乾脆剃度去得了?”
“我與遁入空門,走的可是完全不同的道!我自有我的逍遙,我開心我暢快便好,佛門高僧修的卻全然是個無果,清規戒律一條條,還云云不知生前死後圖的是個什麼空虛的名,我看不透,只想自在活著。”
“你的孤高我不懂,我卻只要把江山踏在腳下,就滿足了。”左龍淵信手捏來一直墨黑的鳥兒,遞到滄葉寒面前,笑得高深莫測,“送給你的,只屬於我倆的信鴿,往後再有**方到要把江山送給你,可得及時通知我,你不要,我要!”
滄葉寒苦笑無語,卻接了那隻紅血藍,是看在它嬌小玲瓏、好生可愛的份上才決定拿過來養著逗趣,卻不料左龍淵緊接著丟擲一句:“後院還有一窩,都是你的,足夠多的鴿子,才能保證你這個笨蛋不錯失大好江山。”
自此,滄葉寒漂泊天涯的生命裡頭,便多了好幾只墨羽紅眸的鳥兒,而五年以後,這群本是左龍淵送給滄葉寒的鳥兒,卻不為左龍淵的寵妃所認得,只道那一直是浪子的寵物,殊不知,這私通的兩位美男,打小就是同生共死的金蘭之交。
如此,左龍淵在野心邊緣苦苦掙扎了一年多,直至先皇駕崩,愣是沒見滄葉寒再度接受胤華君的讓賢,而苦心協助左龍軒穩固了江山後,實權卻在半年內落入了黎媚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