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天半,他們這行人抵達了興平城,時間恰逢豔陽高掛的正午。
興平城的府君提前幾刻鐘收到了訊息,便匆匆召集了一大群官吏和士紳,並領著他們列隊站在城門口迎接長公主殿下兼平蠻右將軍的大駕——騎在高高的馬背上,齊靖安一眼就認出了士紳之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人,正是他的叔父。
☆、第四十章 土豪
齊靖安的叔父齊霖只比他大六七歲,事實上;他們倆小時候的關係還挺不錯的——那時候齊盛還是一家之主;而齊靖安無論如何都是老爺子的長孫;是以齊盛的繼夫人虞氏絕不可能怠慢他;更不會慫恿齊霖對他不友善——直至今時今日,齊靖安猶且記得十一二歲時的叔父跟年幼的他一起愉快玩耍的一些畫面;那就是無憂無慮的童年啊。
然而便在齊靖安八歲的時候,齊盛忽然中風了,癱啞在床、不能自理。趁此機會;虞氏猛地爆發了:她聯合孃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掌控了齊家上下,然後就把齊靖安的爹孃連同他一併趕離了齊家,幾乎是連一個銅子兒也沒讓他們帶走。
至於說齊靖安的父親齊霈為什麼會對繼母的壓迫全無還手之力?真要細細講起來,那就又是一個挺長的故事了。簡單來說,是由於齊盛有心讓長子走科舉出頭的路子,所以並沒讓齊霈接觸家裡的生意,反而讓虞氏的孃家人佔據了盛寶糧行的重要職務,這才導致長子一家終被掃地出門……當然這其中也不排除有虞氏的暗手作祟,畢竟齊霖才是她的親生兒子,她早有籌謀也屬正常。
總而言之,自齊盛中風以後,他的兩個兒子就基本上是徹底斷絕了關係,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了。
再後來,齊靖安的爹孃接連因疫疾去世,十四五歲的他捲起包裹、離鄉遠遊,跟齊家更是一絲聯絡也不剩了。原本齊靖安以為他再見齊霖之時,應該是“縱使相逢應不識”的,畢竟他們叔侄倆都有十來年沒有正經見過面了。孰料現如今二十七八歲的齊霖只比青少年時期的他多出了兩撇小鬍子,樣貌幾乎沒什麼變化……
“叔父!”便在興平城的府君、官吏和士紳們朝著夏侯宣作揖行禮的時候,齊靖安忽然出口喚了一聲,目光直直地凝注於人群中的齊霖,說:“好久不見了,叔父。”
鬧哄哄的城門口頓時靜了下來,官吏士紳們都表情各異地看了看齊霖,再看了看齊靖安,最後全將目光“唰唰”地投向了夏侯宣:這是演的哪一齣?
夏侯宣與齊靖安自有默契,見此情形,他眼睛一轉就知道該怎麼做了——自然而然地望向齊霖,夏侯宣笑吟吟道:“原來你就是靖安的叔父,那便也是我的叔父了……叔父,今日我們途徑興平,將要在此歇上一夜,不如就跟著叔父回家住吧,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齊霖呆住了,怔怔然道:“叔父?靖安?”他瞪大雙眼望向齊靖安,良久才既驚又喜地問:“你、你是……小苗苗?”
夏侯宣敏銳地察覺出齊霖神情中的那幾分喜意並非裝出來的,故而他心裡對這位叔父的敵意頓時減弱了不少——看來他之前沒聽完齊靖安的故事就妄下結論,倒是有失偏頗了。
此外,齊霖對齊靖安的稱呼……原來齊靖安一直不願宣之於口的本名就是齊小苗麼?夏侯宣在心裡大笑了三聲,面上也露出了些許促狹的神色。
餘光瞥見夏侯宣的表情,齊靖安嘴角一抽,對著齊霖假笑道:“是啊,當然就是我了,不然還有誰會叫你叔父呢?”說著他頓了頓,又問:“祖父祖母可還好麼?”
齊霖張口欲答,卻又猛然閉上了嘴。他轉而看向夏侯宣,遲疑道:“將軍方才所言……請恕草民愚鈍?”
“叔父大可不必如此見外,我跟靖安的關係很不一般。”夏侯宣微微一笑,話鋒陡然一轉,道:“不過,我們還是先回家裡再行詳談罷,總不好堵在這城門口敘舊吧?”
“噢,噢!”齊霖連連點頭,“將軍說的是,我們先……嗯,先回家、回家再聊。”
夏侯宣欣然頷首,又說:“我跟靖安倉促歸家,實在是叨擾叔父了。不知叔父能否妥善安置我這數百名弟兄?”說著他側頭示意了一下跟在他身後的禁衛軍們。
齊霖伸長脖子看了看那些盔甲精良、騎著高頭大馬的禁衛軍,暗暗嚥了咽口水,然後他就繼續點頭,一個勁地說“可以可以”、“沒問題沒問題”……就這樣,夏侯宣在諸多官吏士紳的各色目光注視下領隊入城,浩浩蕩蕩地穿過大街、直奔齊家大宅而去,聲勢相當不小。
齊霖也弄了匹馬來騎上,默默地跟在夏侯宣和齊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