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觸到她不含任何感情的目光,瞬間渾身冰冷。她看著那個和劉徹一模一樣的男子,眼裡卻清醒得叫他害怕。原來一直沉浸在幻境中的,不是她,而是他。
“為什麼你分得出來?”他苦澀地問道,他明明扮演得非常完美。他擁有和他一樣的容貌,一樣的身型,一樣的記憶。除了沒有影子,除了別人看不見,但在她的眼睛裡,應該和那個劉徹毫無差別。
她緩緩地走近,在離他只有寸許的地方停下,淡淡地說道:“他現在對我,會自稱朕了,雖然他以前從來不這樣。”
“那我也……不,那朕也……”他急切地說道。
她抬起頭,眸子裡含著某種他看不懂也看不透的悲哀,那眼神突然又變得柔和起來。
她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按在他唇上,顫聲道:“別改,你別改稱呼。我知道的……是他變了,可我不想你也跟著變,你只有一直是當初的那個他……就好了。”
他忽然沉默了下來,他知道了,他其實模仿的是她所愛的那個劉徹,但她卻依然盼望著那個劉徹回心轉意。
她用幽幽的聲音說,“你和他很好分辨啊……他看向我的眼神裡,從來沒有你這樣不加掩飾的熾熱……”
他想伸出手去,把近在咫尺的她擁在懷裡。
但他不能。
因為他知道,在她心裡的,從來都不是他。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一次,他要裴穎心裡的那個他,是完完整整,真真正正的他。
他聽見裴穎的手機響起來,她接通了電話,似乎在跟對方說著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放下手機,看著他欲言又止,她怯怯地喚道:“希……”
“怎麼了?”他靠在沙發裡,抬頭看著她。這種怯弱的神情從來不會出現在阿嬌臉上。她一直是個高傲、清醒、冷酷的女子。
兩千年前,他贏不到她的心。但裴穎,這個軟弱無能的女生,他自覺勝券在握。這些日子裡,他更加頻繁地出現在她的身邊,故意佔去了她所有的時間,不讓她去上課,不讓她和朋友逛街,出去也只能是和自己,怪不得她的那些朋友感到疑惑。
“她們……她們說,我可能是精神上有毛病,還勸我去看醫生……”她侷促不安。
“胡說,她們憑什麼這麼說你?”他皺眉。
“她們說,你是我幻想出來的。”她忐忑地看著他,不敢靠近。
那是因為你那些愚蠢的朋友都看不見我!他嗤之以鼻,伸手把她拽到自己身邊,“幻想出來的?那你自己捏捏你的臉,看痛不痛?”
她還真在自己臉上狠狠捏了一把,然後痛得一皺臉,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乖,別瞎想了,你的那些朋友,是嫉妒你幸福。”他面不改色地說出謊言。
她既然分不清真實和幻境,那何必讓她分清楚?讓她過得幸福,不就是他的任務嗎?
“是嗎?”她半信半疑,這時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開始奏起優美的樂曲。
他把手機拿起來,眼角瞟到螢幕上顯示的那個名字,居然是穆希。看來關於她的流言,還是傳到她耳中了。可是那又有什麼用?是誰親手推開她的?何必又來招惹她?他很自然地按下拒絕鍵,拆掉電池。樂曲戛然而止。
“別理她們了,你今天不是要給我做好吃的嗎?”他笑眯眯地說道。
“呵呵,沒錯,我這就去給你做。”她跳起來,沒有半分懷疑,系起圍裙朝廚房走去。
他的臉上揚起笑容,這時旁邊的固定電話響了,他抬手,面不改色地拔掉電話線。
“是誰的電話啊?”她在廚房問。
“打錯了。”他如此說道。
“……皇后失序,惑於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
宣旨之人的聲音無情地迴響在空曠的宮殿裡,迴音一波一波地響起,更顯冷清。她跪在地上,依然仰著臉,保持著她身為皇后最後的尊嚴。
多年的等待,卻只換來這麼一道旨意。多年的情意,竟連最後一面都吝於給予。
為什麼?他看到她看向自己目光中這樣問道。
他知道她問的其實不是他,而是透過他的面容,問那個並沒有在場的皇帝。
他也有無數的理由可以回答她。嬌縱、無子、外戚……可是那個皇帝,卻用巫蠱這個理由來搪塞天下。
太可笑了,難道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所以她才被貶居長宮門嗎?
他不想這樣……他只是想給她幸福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