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唐小魚說的,並不十分詳細,這裡頭加了不少她自己的主觀推判。不得不說,這女人的腦補功力夠強,雖然裡頭有些是她腦補出來的,居然與事實差了八九不離十。
何主簿聽得幾乎要目眥俱裂,怒髮衝冠。他當初是擔心唐家對陳氏不利,還特特提醒了小魚,又將名貼交給她以備不時之需。
沒想到這不時來得如此之快,而唐家更是喪心病狂到不止陳氏,連小魚也不放過。
“禽獸不如,真是禽獸不如!”何主簿揹著手在屋裡急促地打轉,憤憤地罵道,“虎毒尚不食子,這唐家人為了財帛先是令子停妻別娶,又要謀算兒媳孫女的性命,較之虎狼亦不如。早知如此,當初根本不該讓他們將你們接去涪川。”
殷 娘子冷笑道:“當年唐家四子入贅到吳松縣時,萬家送了八十八擔彩禮,咱們在涪川縣人盡皆知。雖然兒子入贅不是多大光彩事,也不便請大人們去觀禮,但咱們知 縣大人又不是瞎子聾子,這事他一定是知道的。要我說,我們那劉知縣也不是好人,跟唐家合著夥的騙人家孤兒寡婦呢。”
這話說得極刺人。
唐明誠如今已明證未死,只是另娶了他人,殷娘子把小魚稱作孤兒,把陳氏當了寡婦,那意思可不就咒唐四郎死了嘛。
唐小魚擦了把眼淚,大哭過一場,身上的擔子覺得瞬間輕了不少,她的心情也平復了下來。
她把陳氏扶到一旁坐下,然後走到何主簿的身邊說:“大人,這事您看我們要怎麼做?”
她對大齊的律例一竅不通,她和陳氏雖然從唐家出來了,但今後要怎麼做她還是心裡沒個底。唐明誠雖然給了放妻書,但他是從唐家入贅到萬家去的,他寫的放妻書是不是合法?若唐家長輩不承認,她和她娘是不是將來還得回到那個吃人的家裡去?
這些她都得問清楚了。
何主簿深吸了一口氣,儘量溫言對唐小魚說:“你和你娘先在此寬坐,我讓僕婦送點茶水點心來。我這就去找知縣大人,與他商議商議。你放心,我江陵縣上下定是站在你們母女這邊。我江陵縣的人,斷不能由著旁人欺負了去。”說完,跟陳氏要了放妻書便匆匆離去。
唐小魚鬆了一口氣。何主簿此人心思細密,為人通達有智計,他既然能這樣說,必是有本事能保全的了她們的。就算走正途保不了,想來他也有旁的法子能護得了她們的周全。
母女二人方才痛哭了一場,將這些天的憋屈憤怨都化作淚水排了出去,心裡頭敞亮了不少,似乎原先那些壓在心頭的重石也不是什麼天大的難煩事了。
陳氏整理衣衫鬢髮,再次鄭重向殷娘子道謝。她一個婦道人家,偏有這樣的俠義心腸,拋下生意親自護送她們回江陵縣,又陪著她們入衙找人,陳述因由。便是一般男子,遇上這種事也說不得大多是避到一旁去,何況她一個有家有業的女子,肯這樣為她們母女出頭。
殷 娘子側身避了陳氏的禮,將她扶起來說:“姐姐不必這樣客套見外。女子在外本就生而艱難,你一個婦道,獨自將女兒拉扯長大殊為不易。小魚姑娘獻上玉薯,讓百 姓遇災時也能有糧吃,不知能救多少條人命,這本就是天大的功德。此事但凡胸中有一點熱血的人,都不能不伸手相援,姐夫為人仗義,關係也多,有他出力,你們 只管在江陵縣安心住下。那唐家人再怎麼鬧騰也沒法子把手伸到江陵來。”她冷笑一聲道,”便是來了也莫怕,只管打瘸了他們的狗腿再攆出去也就是了。“
這殷娘子快人快語,前頭才叫了陳氏姐姐,後頭又喊何主簿姐夫,小魚還沒反應過來,陳氏卻是一下子紅了臉,舉起袖子把臉給擋了。
殷娘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話不妥當,不過這屋子裡總共也就三個女子,也不怕會傳到外頭去,於是舉了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拍了一下,笑著說:”瞧我這張嘴。“
陳氏也知道殷娘子這是無心的,二人對視一眼,俱都笑了起來。
小魚也不知道她們笑什麼,不過見娘總算展了愁眉,看著是要將那事揭過去了,心頭一鬆,也跟著笑起來。
過了不久,黃知縣帶著何主簿和左縣丞匆匆過來,不等陳氏和小魚行禮,就先破口大罵了一通涪川縣的劉知縣。
”既已有了放妻書,一切都好辦。“黃知縣對陳氏說,”本縣已使人快馬送信給京城府衙,先將你與唐四郎的婚書調出備案。“說著,將何主簿先前收走的放妻書交還給陳氏,”這文書你先收著,衙門那裡已經在做文書,做好之後便會送一份回京城留檔。自此你與唐家再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