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眼圈一紅垂下了頭。小魚嘴皮子利索,三下五除二便將在唐家發生的事說了。
“我爹給了我娘放妻書,可是我奶奶那邊不認,想要我們的性命,虧得家裡有兄長看不過眼,助我們逃了出來。只是不知道大伯用了什麼手段,攛掇著知縣大人幫唐家拿人。我們也實在沒有辦法,若不回江陵縣,留在此地便只能任人魚肉。”
小 魚說著低泣起來,殷娘子只聽得氣盈胸腑,拍桌子罵道:“這天下竟有如此狠心無恥的父母,有如此薄情冷性的男子。小魚姑娘莫要再哭,咱們女兒家不遜男子,難 不成離了男人還不能活命了?官府只怕才得了信兒,現在正在城裡各家客棧找尋你們。事不宜遲,我這就套了車,立刻出城去。”
殷娘子是坐立起行的性子,風風火火拾了點行裝,套了車帶著小魚母女就走。
那邊劉知縣令著下頭的人滿城找小魚,這邊載著小魚的馬車已經塵煙滾滾向著江陵縣奔去。
劉知縣坐在太師椅上,臉上陰晴不定。唐明德滿屋子亂轉,屁股上像安了釘子無法安坐。
劉知縣被他在眼前繞來繞去繞得眼暈,拿手指頭扣扣桌面:“你坐下來。”
“坐不下來啊,大人。”唐明德苦著一張臉,臉上的褶子看著都多了好些,“照理說她們一個小腳婦人,一個未長成的孩子並不能走出多遠去,怎麼偏就找不出來了?”
劉知縣一大清早被唐明德從暖和的被窩裡拉出來早就憋了一肚子氣,連早飯也沒用就叫來縣衙裡的師爺主簿縣丞班頭,著令他們滿城去找,找到如今已近晌午,飢腸轆轆。唐明德的話就像個火星子,一下子把他這根潑了油的木柴給引燃了。
“呸, 你們唐家就沒個腦子清楚的,一幫子廢物、蠢材、糊不上牆的爛泥!”劉知縣張口就罵,“我為了把那丫頭弄回涪川,連黃仲明都得罪了,是為了什麼?老爺我升 官,你們唐家也能發財,這是多好的事?瞧你們家那心眼子沒針尖大的老太婆能做什麼好事?唐小魚到唐家這第一天,她就能把人生生給我轟走了!那轟的哪裡是個 丫頭,分明是我的命!”
劉知縣伸著手指頭顫顫點了點唐明德:“唐明德,我告訴你。能把唐小魚找回來還則罷了,找回來我就將人留在 我的府裡,認她當了女兒也不送回你們唐家去。若是人找不回來,這縣衙的差事你也別幹了,給老爺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從此以後,你們走路小心,辦事謹慎,有 膽子別讓本官抓到丁大點毛病,整不死你。”
唐明德腿一軟,跪在地上就要去抱劉知縣的大腿:“大人明鑑啊,不是小人家裡不識好歹, 實在是那賤婦和丫頭太潑辣。我那沒用的四弟被她們言語一逼就將放妻書寫了。原本小的家裡是要將她們拿住的,誰知道她們那般奸滑,竟然轉眼就溜了。”他抹了 一把臉說,“我們也是後悔之極,早知道一開始就該將人拘起來,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步。”
劉知縣火冒三丈,抬腳將人踹開:“拘起 來?你們將人拘起來還想怎麼樣?難不成還想要了人家性命?我就知道你們一家子都是蠢的,眼睛裡大概只有人家抬回來的那點銀子了。我呸,那銀子也得你們有那 命能使才行。唐小魚是誰?那才是能搖錢的寶樹,能聚寶的財神,她可是與本官說過,除了那玉薯,她還有別的好東西!你你你你們……行此殺雞取卵之事,生生將 尊財神趕走,以親作仇!”劉知縣越說越氣,左右看看,抄了桌上的青玉石鎮紙就向唐明德揮去,“我打死你們。”
唐明德抱著腦袋,嗷嗷叫著竄了出去。
劉知縣攤在椅子裡,呼哧呼哧直喘粗氣,心裡又疼又後悔。早知道會成今天這局面,當初還不如不帶著唐家人去把小魚接來呢。
得罪了將來的上峰不說,直接把財神變成了對頭。劉知縣捶著胸口,氣息不勻。
劉夫人從堂後轉出來,幫著劉知縣輕輕撫著胸口,低聲說:“老爺,這事可還有轉圜餘地?不然等找到唐姑娘就將她和她娘接到咱們家來,既然與唐家已斷了關係,咱們將她們當家人不也一樣?”
劉知縣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道:“夫人啊,哪有你想的這樣簡單。吳松縣的萬家是什麼人,唐四郎與萬家結親本縣怎麼可能不知?本縣明知唐明誠停妻別娶卻一直瞞著,你以為那陳氏和唐小魚會如何想我?”
劉夫人手上一頓,遲疑了片刻說道:“她們一個是困於鄉野的婦人,一個是未及笄的丫頭,哪裡能想到這麼多?老爺只怕是多慮了,等人找回來,我們再好好勸慰一番,女人家心腸軟,定是能聽得,理解咱們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