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聲,閉上了眼睛不去看他的臉,立時卻覺自己嘴唇一熱,已是被他飛快湊過來啄了下,這才聽他道:“我不想你出去,一則你是我的人,這般拋頭露面總是不妥。二來,是怕你在外遇到什麼意外。前些時日大具縣裡的事,至今想起還有些後怕的,若非我那日恰巧趕了回來,真當是不敢想了……”
淡梅聽他這般說,才睜開了眼,見他望著自己,眼裡神色甚是真摯,方才那惱火便去了大半,只還略微蹙眉道:“照你意思,我嫁了你,往後一輩子便都只能縮在你家後院裡了?”
徐進嶸呵呵笑了下:“等我端了那夥賊人,你想去哪,自然可以去的。只不好像從前我不在之時那樣自己悄悄便出去了,定要教我知道。我若得空便陪著你,實在沒空,也要叫人護送才好放心。”
淡梅聽他說來說去,反正就是自己成了他的女人,就沒行動自由了,竟然比起從前做相府女兒時還要縮手縮腳,心情鬱悶,哼了一聲,又要翻身從他身上下去,卻是被一把摟住了。
“我曉得你愛花,哪敢攔了你的道,惹惱了你,不定還怎麼吃排頭。你要什麼跟我說了,我叫姜瑞明日去把這淮楚城中最好的東西都送到你面前,那時你再慢慢挑,你瞧可好?”
徐進嶸看著淡梅笑道。
淡梅聽他前頭雖是在取笑自己,到了後面那話,出的主意雖有些大費周章,只他既然不叫自己出去,她又確實想買,想來便也只能如此,只好點了下頭。
到了第二日,不過剛午時過後,淮楚府衙門的側門裡便不斷有挑了擔子手提簍筐農人打扮模樣的人進進出出,甚是熱鬧。
淡梅手頭有本從前從書鋪裡買來的牡丹志,上面詳盡記載了當世的牡丹品種,又附了相仿的芍藥品色。牡丹中,白花以她有的曉妝新為一品,其次是玉樓子,玉覆盂,銀絲樓,白玉盤幾種,便寫了這些名稱上去,叫隨意有哪種送來都可。芍藥因了身價要賤些,所以紅色的紫鳳羽,硃砂判,黑色的黑紫靈,黑繡球,紫色的紫袍金帶,疊雲等等都寫了些。只也不知徐進嶸對姜瑞怎麼吩咐的,今日眼見竟是要把全城花農手上的牡丹芍藥都給搬過來似的,望著自己院子裡堆疊得滿滿當當的盆盆罐罐,淡梅哭笑不得。本是想退回去一些的,只聽喜慶說那些花農都是曉得了新來的知州夫人喜愛牡丹芍藥,有心要買,特意一大早地就爭相從城外挑擔趕了進來,生怕晚了被拒之門外,如今都還巴巴地等在外面收錢。曉得花農生計也是不易,不忍讓人重擔空跑一趟。左右那徐進嶸也不差這錢,便只好都收了下來,只是讓花農們各自把自己的花色品種名稱報上來,叫姜瑞派個識字的小廝寫了,把紙條壓埋在盆土裡,等空了再叫人做些小銘牌懸在枝上好方便辨認。
淡梅自此就一連幾日都撲在了牡丹之上。本只是打算用白牡丹與別色芍藥砧接的,如今手頭既然這麼多可供挑選的,便將各色牡丹都仔細選了生長充實復生鬚根較多的一兩個品種出來,芍藥亦是如此,掘出來放在陰處晾兩三天,待失水變軟了,便開始根接。把接穗基部腋芽兩側,削出半小拇指長的楔形斜面,再在砧木上選一平整光滑的縱側面,用刀切開達砧木中心,然後將接穗自上而下插入切口中,使砧木與接穗的形成層對準,用麻繩紮緊,最後在介面處塗以泥漿,即可栽植或假植了。
這項活計,看似簡單,實則對手法經驗要求極高,砧穗削麵都要平整、清潔,相接時也很有講究,把握不好,非但嫁接不成,反倒會損傷原株。且牡丹芍藥俱是木肉質的根系,雖晾了兩天變軟了些,只切割起來仍不是輕鬆活,好在她自己手法很是熟練,又有喜慶在側幫忙,忙了好幾日,總算是將砧接好的幾十株牡丹伺候妥當了,特意收拾出了個空的屋子,裡面燃了暖爐,把栽了牡丹的大缸子都給搬了進去。她是盡心而為,只到時能不能如願生出複色花來,除了平日的養護技巧,端的還是要看運道了,估計十株裡能有一兩株成功,便算不錯了。
後幾日又陸續有新聞訊而來的花農送來牡丹芍藥,淡梅少不得都一一接了,分門類別地放置,剪枝培土,打算等春暖後便移栽入圃,忙得有些天昏地暗起來,連晚間也都要在燈下抄錄花目或摘錄些栽培心得,類似於她從前每日習慣做的工作筆記。斷了近兩年,如今既然要重新種了,自然也就恢復了這功課。一忙起來,所以也沒怎麼注意徐進嶸了。這幾日晚間,見他回來身上便隱隱聞到了香氣,似是脂粉。
此時官場應酬之時,身邊弄個女伶歌姬飲酒作陪也是慣常,似幾十年後神宗朝王安石那般不喜此道終身一妻斷不納妾的,反倒被同僚視為異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