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夢姬摸著溫軟的小手,那手指短短的,如蓮藕一般既肥又嫩,她滑胎之時不過剛剛懷上,此後雖也憤恨,對於孩子本身卻沒多少念想,直到這隻溫軟膩滑的小手握在手裡,瞧著孩子點漆似的兩顆葡萄眼珠,陡然間一陣心酸,連忙低了頭,微微惻臉,將瞬間異樣的情緒隱藏過去。
趙淑真想方設法逗著璿兒玩,她自己笑得嘴角抽抽了,那孩子只默不作聲地看著她,看著她每一個花樣,注意力非常集中,可是就不見他有什麼反映,眼睛雖黑黑亮亮的,但似乎並無情緒在內,趙淑真氣餒道:“噯,你看了半天不帶笑的呀。”那孩子還是就這麼瞧著,募然嘴一咧哭開了,迎春笑道:“只怕餓了。”解開衣襟給璿兒吃奶,果然他大口大口地吃了一頓,嘴還未離開□,眼皮已先闔上,迎春給他把了一把尿,他也渾然不知,睡得極酣。
趙方二人都看呆了,方夢姬不由道:“他一直就這麼好帶?”迎春遲疑笑道:“皇長子很乖。”
趙淑真道:“那也太乖了,臉上不帶表情的,娘娘怎麼說?”
迎春臉上微微變色,道:“娘娘沒說什麼。”
趙淑真知她有顧忌,不復追問。
兩人告辭出來,趙淑真問:“你怎麼看?”方夢姬心裡轉念,猶未答言,她又道,“雲羅懷著那孩子的時候,三災八難的,常常那太醫就是長駐那的,我聽說女子懷孕期間,是不能吃藥的,別真有些後遺。”
方夢姬微笑道:“七八個月大的孩子,長得那樣可愛,也許晚知晚覺一點,這時還瞧不出什麼。若當真不怎麼妥當,那幾個乳孃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隱瞞吧。”趙淑真嗤的一笑,方夢姬道:“你又想到什麼了,神神叨叨的笑。”趙淑真笑道:“我笑他或許也象他娘一樣,扮豬吃老虎,後發而先制人,嘖嘖,真不愧是母子一家人。”
這樣膽大的話,整個後宮從來只有趙婕妤一個人敢講,方夢姬不肯搭這個話,只微笑道:“皇長子象他母親,長大以後這等相貌怕是不輸於今日的柳丞相了。”趙淑真撇撇嘴道:“那柳丞相男生女相,過美近似妖孽,不希罕。”方夢姬想了想,便又笑道:“不過他體格倒是象皇上。”
趙淑真哈哈笑道:“你非要我誇一句才安心麼?這麼丁點大,哪裡看得出象不象皇上了?”方夢姬道:“看得出啊,不是說早產麼,然而照我看來,這孩子比足月生的,長得還要健碩。”
這回反而是趙淑真不接話了,望著方夢姬咪咪笑,方夢姬一句話衝口而出,緊接著後悔,對誰說不好,要對這位心思如海的趙婕妤說這種話,就怕瞞不過她,微微嘆了口氣道:“你別笑我,你知道我差一點有個孩子,要是順利,也該生了,所以我對小孩子上頭是留心一些。”
語氣幽怨,難免意態可憐,趙淑真也不便繼續追擊,一路行到分岔路口,兩人告辭各歸宮苑。
可是她們交談的話,每一句都落到慈元殿王太后耳朵裡。
那孩子一直就是王太后心裡一根嚴重的刺,不過是口不能言,如今聽到妃嬪之間也有這樣的流言紛紛,不禁大驚失色。
她坐立不定,覺得非要和雲妃說說。琢磨許久,雲羅雖是不裝傻了,皇帝對她的關切尤勝從前,依然是不用她前來請安立規矩,若是派人把雲羅請來,或者自己去,太過刻意,皇帝必定尾隨而至。
王太后思量來思量去,悲哀地發現自己貴不可言,身邊卻無一心腹可用。祁侍御忠心可嘉,可她畢竟是皇帝派來的人,任何事仍以皇帝為第一效忠物件,只怕到時她反而是第一個通風報信的。
正巧賢妃來請安,賢妃是眾多妃子中,最為討得她歡心的一人,王太后忽然象得了計一般,笑著對賢妃道:“好孩子,哀家有件事煩著你。”
方夢姬忙道:“母后有所差遣,臣媳榮幸不已。”
王太后說了這一句,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狠了狠心笑道:“賢妃,是否聽得最近宮中流言紛紛?”
“流言?母后指的是有關柳丞相麼?”
“關柳丞相什麼事,”王太后急道,“不是這個,是關於皇貴妃那小孩子的,賢妃,哀家素知你是個聰慧的,可別告訴哀家你不曾聽說。”
方夢姬抿了抿嘴,微笑著道:“母后這樣講,臣媳有天大的膽子也怎敢欺瞞。”
“你對那流言是什麼看法?”
“流言無忌,本不必輕信。但事關皇長子,任由流言這般滋長,總非好事,連母后都聽說了,原該拿出些雷霆手段來制止了這個流言。”
王太后憂心忡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