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辰·黃綾
雷瑾的十七歲生辰,場面很是浩大,論起聲勢之隆重,排場之奢華,不要說在河隴、關中,就是在天子帝京,估摸著也能排上前幾號去,是河隴百姓,甚至是豪強們也見所未見的大場面。
且不說武威府城的雷氏宅第全部張燈結綵,黃羊河雷氏農莊犄角相依的幾個堡寨內燈綵輝煌,絃歌不輟,席開流水,光是圍在堡寨外邊的一圈半人高土隴之外,靠著幾千畝葡萄莊園,就近擺下了偌大的三個駝城。
駝城中燈籠遍懸,晚間便如一片燈海,夜風裡散漫出一天霞光;
就地鋪上地席,覆以地毯,一道道豐盛的美味佳餚,便如流水般送將上來,牛、羊、駝、馬、雞、鴨、魚、鵝,足供來客大快朵頤。酒飯敞開了供應,席開流水,隨到隨坐,隨吃隨喝,席中有人舉酒祝賀,有人划拳乾杯,喧囂鬧騰簡直把那堡寨之中的聲聲管絃,佳人高歌,都淹沒在一片呼盧喝雉聲裡了!
而農莊堡寨之中,更是大事鋪張,席開流水,大宴賓客,座無虛席。
彩燈千萬,令人目迷五色;
鞭炮絲竹,終宵不斷;
南戲班子徹夜唱戲,以娛佳賓;
雖至午夜,風華仍然極盛,輕車駿馬,鞭絲帽影,在璀璨燈海里隱現。
車如流水馬如龍,堡寨之內,四方來道賀的軍將官僚、地方豪強、文人雅士、高僧大德、道士真人、士紳商賈,不但囊括了河隴所有還在任上的文武高官,囊括瞭如青海蒙古部、吐蕃番人諸領部、鮮卑土人部、回回各大姓族裔這樣的大族,以及吐蕃的喇嘛們亦群集來賀;連草莽豪傑、江湖門派,譬如河隴一帶的祁連派、皋蘭派,青海草原的崑崙派,寧夏鎮一帶的賀蘭派,隴上平涼一帶的崆峒派,遠在四川的公孫堡等,都遣人專程來與會道賀,加上關中、河隴的雷氏親族,一時間龍虎風雲會涼州,好不奢華熱鬧!
這種僧道雲集,婦孺俱至,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的奢華排場,逼人氣勢令人歎為觀止。
尤其讓所有人意外和震憾的是,這樣一個喜慶的生辰,開場大戲卻是雷瑾手下護衛家將之一的白玉虎、魔高上演血淋淋的執馘獻俘。
曾經被認為是塞外最強的馬賊夥之一——‘一陣風’馬賊夥,被指認為是上次偷越邊牆突襲雷瑾的元兇。這次自賊首‘一陣風’往下三千餘騎全數被一鼓擊滅,呈現在壽堂上的大小馬賊頭目首級二百餘級,所割以為憑記的馬賊右耳數千,整整裝了幾個大麻布袋,並將生擒的“一陣風”及二十餘名頭目,當堂示眾,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拖出堂外開膛剖腹,血流披漓,慘號連天。
這種血淋淋的慘厲場面極其震撼,並且在生辰慶典上作此宣示,毫不忌諱,意義更是不言而喻——敢犯我者,雖遠必誅!
耳聞目睹這種場面,早習慣了刀頭舐血生涯,見慣頭斷血飛場面的武官軍將、草莽豪雄還好,只可憐了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儒生,聽到壽堂之外,聲聲在耳的慘號,竟然禁不住的屎尿失禁,或是伏案嘔吐,還有一個被嚇得有點兒瘋瘋傻傻,渾身上下只識得篩糠了。
以至雷瑾‘不得不’臨時命人撤換酒席,“不得不”吩咐下人給那幾個膽小之輩換衣褲,另置酒席壓驚,又急召郎中給那瘋瘋傻傻之人服用天王丹、安神散之類!
奢華和排場,本身就是一種勢,一種令人仰視的‘勢’,一種能夠令臣下萬民懾服的‘勢’,歷代帝王都曾經處心積慮地以極度的奢華和浩大的排場,製造出這樣一種煊赫的聲勢。
雷瑾則在這煊赫的奢華聲勢上,再增加了一些血淋淋、冷森森,明顯帶著立威色彩的血色‘調料’,這樣的奢華造勢兼殺伐威懾,一方面必將令得河隴豪強在行事之時,好好思量自己的立場;
另外一方面,也是故意用這樣奢華的場面,轉移外間的注意,掩蓋一些幕府暫時不想被外界得知的東西。
這個世界,沒有人可以以一人之力理清人世間所有的是非對錯。
所以,一定要藉助一些東西、一些特別的事件,一些虛華的熱鬧,讓大勢影響和操縱人們的情感、情緒、yu望,甚至思維,只有在大勢所趨的局面裡把握人心,一個領袖才可能引領臣下,匯聚萬民的力量,達到勝利彼岸!
生辰的奢華排場和故意安排的殺伐,既是雷瑾對自己這一年努力的對外展示,更進一步確立和穩固雷氏族裔在河隴的盟主地位,也是藉此威懾各豪族,同時也是隱隱警告各處佃戶不要有什麼過於非分的要求。
這一場生辰慶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