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羅城’東明關至內城坊市,橋樑甚多,其中十之五六因橋身低平而不通大船,但亦有大橋可行巨舶,比如外城東水門外七里有‘虹橋’,其橋無柱,皆以巨木虛架,飾以朱丹,宛如飛虹。其上下土橋亦如之;又如西河新橋,平船亦可過,橋下密排石柱,其柱皆青石為之,石樑石筍螲欄,近橋兩岸皆石壁,雕鐫海馬水獸飛雲之狀,橋之北岸,驛路通衢,東西兩闕,樓觀對聳。
芮重九一行,一路經行虹橋、順義倉橋、便橋、上土橋、西角門橋、興國寺橋、西浮橋(舊時曾架浮橋於此)、小橫橋、廣備橋、青暉橋、唸佛橋、觀橋(鄰近五嶽觀),便進入外城。
路上街巷,不時見得有貧民者三數人為一夥,裝神扮鬼,敲鑼擊鼓,巡門乞錢,即中土俗稱為“打夜胡”者,亦驅祟辟邪之道,不想在西域地面也能見著中土的臘月風俗。
芮重九對此略加瞻望,卻也不作逗留,只催著胯下坐騎趕路,不多時候便到了宣泰街‘峨眉大藥房’河中府分號正店的門首。
話說中土歧黃之道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天下間的醫家、藥鋪為著治病救人,常自制膏丹丸散等各種秘方成藥,僅膏藥薄貼一種,各地醫家藥鋪所制且遠近馳名的膏藥品類之多,就不下千百家。即以金創膏藥這一類而論,比如開封府的接骨龐家祖傳膏藥。跌打損傷,藥到病除,帝國南北十餘省皆知其名號;彰德府的姚家狗皮膏藥,馳名海內,功效不凡;嵩山少林寺的少林千錘膏、觀音膏、回春膏等,亦是功效卓著、聲名在外;武威府的王蛤蟆膏藥,最擅止痛,醫治跌打金創、關節風溼諸病,無不效驗,名聞關陝一帶,等等等等,不勝列舉。而‘峨眉大藥房’亦有多種金創膏藥行銷西北邊陲,專治金創,屢有奇效,有些刀砍箭傷,化膿不愈,只要貼他這膏藥,三五日便見好轉痊癒;倘遇骨頭折斷,接好斷骨,外貼膏藥,也能早日癒合,不致殘廢;在帝國的西北、西南,‘峨眉大藥房本草製藥’那也算得上一塊響噹噹的金字招牌。聲譽口碑並不比西北官辦的‘杏林大醫院’、‘歧黃醫道館’、‘惠民大藥局’差了多少。
芮重九專程來尋峨眉大藥房,卻不是要買金創膏藥,他是聽人說這峨眉大藥房河中府分號的正店新近出了一種膏藥,專治寒氣腿,頗有效驗云云,只是尚未在河中府其他分店一體發售,恰巧他家老岳父是多年寒氣腿,每逢陰雨,關節疼痛難忍,夜不成寐,這次既然來了河中府城。自當順道登門,在正店求購一些膏藥,看看有無效驗,使人帶回去也是他的一番心意。
在藥房盤桓一番,芮重九買好了膏藥,便出了峨眉大藥房的店堂,一行人經宣泰橋、雲騎尉巷口、橫橋大街,折向西行,過了白石清真寺、高橋巷子、保康門、糶麥橋,轉而向東,斜行,過了宜男橋、四里橋,內城南門口遙遙在望。
芮重九並不馬上去他開設在內城的‘鐵冶鑄工場’‘鍊鐵匠作社’,而是吩咐其他隨行工匠先去工場報到安頓,他卻帶了兩名學徒,直奔錢莊而去。
芮重九一到河中府即趕去錢莊,倒不是他在來時路上收了什麼帳款非得要趕著存在錢莊櫃上,也不是趕著從錢莊匯兌或者借貸一大筆銀錢週轉急用,而是打算一氣兒辦完他自個兒手上的私事,免得再為這些事兒分心。
他的私事其實倒也平常,就是在他動身啟程之時,現在亦力鐵血營掛名當差的一位族弟芮樂匆匆趕到,拜託他到了河中府之時,將一筆錢財捎給芮樂的親爹孃作為來年營生買賣的本錢——雖然西北的銀號錢莊當鋪,分支行號都已經開到了縣城甚至縣以下繁華的市鎮,而且西北的官方郵驛如今也開辦了‘飛錢郵寄’之法,准許士農工商黎庶百姓透過官方郵路郵寄銀錢,但老百姓長年養成的習慣可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改過來的,譬如很多人寧願轉託一位可靠的親友或者家僕,將錢財、信件、土產、方物等等之類的東西,捎帶給外地的另位一位親友,也不太願意依賴錢莊當鋪的匯兌,當然高達一成左右的匯兌‘火耗’(即匯兌手續費),也是左右人們意願的重要原因之一,只有當人們覺得錢莊匯兌比託人捎帶更安全更快捷更穩便也更划算之時,透過錢莊匯兌才會成為人們的首選,而官定‘飛錢郵寄’法也同樣如此。
對於族弟芮樂能一次就拿出那麼多的現錢、引券給他親生爹孃做買賣。雖然芮重九平生自詡眼孔不小,起初也是很吃了一驚,後來他仔細一想芮樂的從軍履歷和‘龍驤勇士’軍功爵,也就為之釋然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他這族弟原先是寧夏鎮邊軍上的募兵,不但趕上了當年寧夏鎮賀蘭山口大捷、宣武公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