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熱火朝天。
看情形,平虜侯此時還沒有駕臨此地,一路上緊趕慢趕的程沂也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他可不想再次丟官入獄。
雷瑾挽起袖子,揮舞著手中的鋤頭,在一位上了年紀的冉‘農師’(民爵)的指導下,很是專注的在挖著樹坑。
冉‘農師’兩鬢斑白,一臉的風霜溝壑,倒是很有一點德高年邵的高人風範。
“一年之計,莫如種穀;十年之計,莫如樹木。 ”冉‘農師’在不時提點著雷瑾應該怎麼挖那個樹坑才合用的同時,口中還唸唸有詞,“山崗多栽樹,水土不下流;山上林子多,水土不下坡……”
“冉老,”揮鋤刨土的力氣活,對雷瑾來說相當輕鬆,因此順著這位‘農師’冉老的話接了下去,“下面可是‘山頭個個光,年年遭災殃。 田荒荒一年,山荒荒一世。 ’?”
“對!對!”冉老一怔,隨即一臉地驚訝,笑著說道:“小老兒平日閒著無事,就編了些種樹地順口溜,想不到,連侯爺也知道了。 ”
“呵呵,這不是《長安轅門抄》和《西京快報》上都登載了冉老的《種樹歌》麼?嗯?難道這兩家報房竟敢不給冉老潤資(潤筆地資金)?”雷瑾有些狐疑,望著冉老說道。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冉老連忙解釋,“他們都封了好大的利市。 只是小老兒不敢居功,推辭不下,潤資都已經捐給了義學。 ”
“哦,那就好。 ”雷瑾見狀也不好再追問了。 這位冉老,種樹是一把好手,幾十年下來自然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於是在閒暇之時將其數十年來記憶中所記所知的各種民間農諺,編成《種樹歌》、《攻麥歌》、《天象歌》等歌謠,讓其家族中的孩童口口傳唱,結果竟是被報房的‘耳報’聽到了,整理成文之後就搶先登在了《轅門抄》和《快報》上。 就譬如這《種樹歌》中,就彙集了諸如“植樹沒訣竅,深埋、根展、栽牢靠”,“填土漫過根,略提樹苗根舒伸”,“要栽松柏杉,莫叫春曉得”。 “春栽楊柳夏栽桑,正月栽松好時光”,“西北風,莫栽松,栽上也是不成功”,“沙裡棗樹泥裡柳,百棵能活九十九”。 “旱棗澇梨崗上楊,窪地種柳柳成行”。 “要得樹長大,三年不離鋤頭把”,“交人交心,澆樹澆根”之類讓關陝一帶農戶人家耳熟能詳的農家諺語,而雷瑾自然也能從各種簡報和邸報中看到這位冉老編撰地各種歌謠。
雷瑾與冉老在這廂毫無尊卑上下的言笑晏晏,堂堂的當朝大侯爺沒有一點架子,完全顛覆了不少人心目中想象出來的平虜侯形象。 這一幕卻是讓不遠處種樹的學生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於目瞪口呆——這就是傳說中威嚴冷酷,動輒殺人的平虜侯麼?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嘛!
其實,在雷瑾自己看來,象冉老這樣地‘農師’,可歸屬到完全無害的那一類人當中。 對於這樣地人,實在沒有必要擺出一付威嚴面孔來凸顯彼此地位上的尊卑有別。
程沂這時卻是盡心盡力帶著一幫堪輿署的吏員,兢兢業業履行其監管職責。 一絲不苟。 畢竟平虜侯就在這裡,這時候還敢懈怠,那不是純屬找死嗎?何況他還是剛剛起復沒有多久的一個小小衙官,是萬萬不能得意忘形的。
作為一個甲科進士出身的前東林黨人,程沂並沒有大材小用或者懷才不遇的怨懟之心,他對監管種樹其實並沒有什麼牴觸。 反而覺得這也算是為生民立命地大事業,先賢孟子不是說:“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麼?《漢書》亦云:“於是辨其土地川澤丘陵,衍沃原隰之宜,教民種樹畜養;五穀六畜及至魚鱉鳥獸、雚蒲材幹之資,所以養生送終之具,靡不皆育。 育之以時,而用之有節。 屮木未落,斧斤不入山林;豺獺未祭,罝網不佈於野澤;……”
再者說。 西北之民。 凡墾荒種桑、棗及松、柏、楊等樹者,慣例上可以豁免四年的田租(‘四年起科’)。 不種樹而播種谷麥者,則需納絹若干疋;至於督導百姓種樹,考績突出之官吏,亦可酌情晉升一級。 這不要說是百姓們了,就是官吏們都會心動。 程沂自己就已經打算好了,今年要在自家的小農莊裡為剛剛出生的小兒子栽上一百株樹,等到十幾年後,這孩子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樹也成材了。 那些樹木可以拿來做車輪,一棵成材的樹一般可做三副車輪,一副車輪按現行的市價至少值兩疋絹,一百棵樹就是六百疋絹,以程沂這樣品級的官宦人家,兒孫娶妻成婚地花費也綽綽有餘,儘夠了。
時光流逝,平虜侯親手栽種了三棵樹之後,又健步而行,不時停下向一些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