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的營帳總是和他的緊鄰著,他夜裡點燈的光都能投射過來。那盞燈有時一亮就是一夜。
這天剛入夜,伺候我的宮女估計是見我每日手不離書,書不離手的,也不知跑去哪。誰知道我的心思卻全不在書上,不過是裝模作樣而已。
如今,要讓康熙放棄對我的忌憚之心幾乎是不可能的。要讓我嫁給巴斯,我倒是寧可去死。
如果不成,大約我也就一年光陰可活。
高無庸依舊在門口伺候,見我出來,便弓身進裡面通報,只見簾子被人掀開,他的臉已經近在眼前,牽著我的手說:“又睡不著?”
我笑說:“白日裡睡太多了。夜裡就越清醒。”
他看著我就笑了,笑容裡有說不出的喜悅。我小心試探的問:“宮裡可有訊息?我們這樣一日遲似一日的,皇上若怪罪下來怎麼辦?”
“你不用擔心。”又低聲對高無庸吩咐道:“去把馬牽來。”復又對我說:“那我們騎馬去。”
騎馬不過是個藉口而已。
我們倆一路溜達到了塊空曠地帶,他解□上的披風,鋪在地上,人也躺了上去,伸手就將我拉進懷裡。我依偎在他懷裡,聽著耳邊均勻的呼吸聲,想著連日來他夜裡的操勞,大概是睡著了,便解下自己的披風替他蓋好,卻又聽見他突然說話,說:“那日行刺的人你可還記得?”
我身形一頓,沒有說話。
他又說:“他就是嘉頤口中的伊吉,雖然喬裝打扮,可騙不了我們。”
伊吉?嘉頤?八爺?
我的心愈發冰冷一片。他卻繼續說道:“皇阿瑪已經下旨,將嘉頤從皇室宗譜中除名,要將她剃度送去庵裡,還停了八弟的俸祿,至於伊吉,已經下令處死了。”
他說得如此雲淡風輕,好像說的不過是書上的故事。原來這些日子,他一直不肯快馬進京,不過是在等訊息而已。我還當人家是順了我的私心。
原來自古帝王無情,是真的。
我輕輕的離開他的身子,覺得原本空曠的四野突然生出無數的牢籠,我已經無處可逃了。
他直起身子,從背後抱住我說:“十三爺已經從中斡旋,可嘉頤一心求死,一再出言頂撞了皇阿瑪,只怕……”
她也是你的妹妹啊。
伊吉一死,嘉頤斷然不可能獨活,就算勉強保全了性命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丈夫,甚至幾乎是親手將他們一個個送上了斷頭臺。她心裡的悲憤和淒涼還能對誰說。
我突然有些後悔,當時為什麼要救她。
如果那日她就那麼倒在血泊中死去,便是最好的結局了。嘉頤只是身在皇家,盼望的不過是尋常的相夫教子。她的皇阿瑪親手將幸福送到她手上,又活生生的奪了去,還不如從來沒有過。既然沒有,何來失去。
作者有話要說:十二月五日,陰。
今宵酒醒夜,回望夢魂中。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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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 第四十五回。 之後,我們幾乎是快馬加鞭一路進京。我開始有意無意的避著不見四爺,不見卻又想見,能見卻又怕見。如此一路顛簸到了京城,還未入紫禁城,前來迎接的人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准許我回府邸調養。我阿瑪和姨娘一身正裝位列在迎接的人群中,翠珠上前來扶我,低聲說:“小姐,咱回府吧。”
我回頭遙遙望去,四爺正背對著此處,不知同哪位大臣議事。我對阿瑪點點頭,上了自家的馬車。姨娘拉著我的手,不住的打量我道:“你這丫頭,可是要生生嚇死你阿瑪。你阿瑪如今身子也不好,再要是白髮人送黑髮人,讓我以後如何跟你額娘交代。”說著直抹眼淚,又說,我此番救駕有功,皇上賞賜不少,還特意准許我遠嫁之前都可以住在阿瑪府上,連帶我阿瑪官進一品,雖然職位沒變動,可俸祿卻提高不少。
剛入家門,阿瑪背手立著道:“蕙寧,到我書房來。”
我一愣,姨娘忙攔著說:“老爺,才進門,好歹也讓她洗漱一番吧。”阿瑪回頭瞪了姨娘一眼,沒再說話,翠珠連忙拉拉我的衣袖,朝我眨眨眼睛,我急忙隨她朝自己園子溜去。
翠珠說:“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老爺天天唸叨你,聽說你受傷了,就差沒自個去接你了。這會兒見你回來了,卻還端著架子。”
我也笑說:“就是,就是,只怕等一下我這耳朵根可就要受苦了。”
談笑間,翠珠說起我離京後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