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經三月尾上。
即便我能勸得了,又能如何。可我還是點頭應了他。
他瞧著我身上的裝扮,抵著額頭,笑說:“你這身打扮,可便是尋常百姓家妻子常見的模樣。六年了,朕老了許多。可你卻不曾改變過。”
“只是心境平和而已。”
其實,何止是平和,簡直和蒼涼無異。
人的心本來就是海納百川,真正能做到平和的,不過就是一湖死水罷了,沒有半絲漣漪的湖面,就算容得下百川,也只是枯燥平靜的海面。
我們兩個就這麼坐在西暖閣內,好似有千百句話要講,可誰也沒再開口說什麼,怕打擾這片刻的寧靜,又怕一眨眼這一切不過是夢一場。
我一直很想知道,為何是我?
諸多的穿越故事中,總有解不開的謎題。為什麼是我,到底這泱泱大清朝裡,我是欠下什麼樣的債孽,時隔三百年,也要將我拖回來償還的。
他抱著我,不時輕晃兩下,免得我睡過去似的。
我雖然苦撐,可昨晚一夜未閤眼,加上來回奔波數趟,早已經筋疲力竭,窩在他懷裡免不了哈氣連連。他看著又好笑又好氣,便彎身抱起我,往床榻走去。
我心裡暗驚,卻又有幾分期盼。
他將我放下,也側身躺在身側,攬我進懷,道:“你睡一會兒。我不動你就是了。”
雖然有那麼一點點的小失望,卻耐不住睏意,縮在他懷裡,緩緩的進入夢鄉。只覺得迷糊睡著前,他親吻額際,低語道:“你可知道,朕夢裡也是這麼常常抱著你入眠的。醒來卻只是我一人。” 。 。 。 。
。
第九十回
。 第九十回。 自打我住進西暖閣,胤禛便也搬回宮裡住。
喜環和冬竹被打發去伺候弘佑了。畢竟她們一直照顧他,我也能放心。只是一直不得見弘佑一面,心裡依舊掛牽。每問及這事,胤禛便道:“你陪了他六年,總該有點時間陪陪朕吧。”
他夜夜宿在西暖閣,卻從不碰我。只是抱我入眠。有時候他回來的晚,我已經睡了一覺醒來,還能陪他說上幾句話。有時,睡得極深,他又輕手輕腳,夜裡何時回來,又是何時起身上朝,都無從得知。只是身邊枕頭有人睡過的痕跡,才知道他半夜來過。
這樣也好,不必時時面對。
我如今對他愈發小心翼翼,說話應答也是深思熟慮,不再是從前的執意妄言。
六年時間,誰沒有一丁半點兒的改變呢。
我雖然住在西暖閣,飲食起居還是按照往日的習慣,也無外人來打擾。
寶兒卻是來過一次,碰巧胤禛也在,話沒說上幾句,便被他打發了。從此以後,平日裡見的也就只有胤禛了。
偶爾高無庸也過來傳話,卻從不多言。
也許是太閒了,我居然拿起女紅,想要給弘佑做件衣裳。在怡然居時,他的衣服都是喜環和冬竹趕製的,我只有眼看著的份。凡是我縫補過的衣服,大約也只是自個貼身的幾件小衣了。
忙起來,也就不再有那麼多時間想東想西的。
衣服縫了拆,拆了又縫。被胤禛取笑了數次,終於是有些模樣了。這日剛過晌午,正忙著縫衣襟上的盤扣,高無庸急匆匆的過來。我手下一抖,針便軋進了指縫。
“娘娘,皇上要見您。”
“弘佑?七阿哥!七阿哥怎麼了嗎?”我張口就問。
高無庸見我捏著手指,手邊的衣服上也有幾滴血珠,忙跪下道:“娘娘,怡親王進宮來。皇上是想您興許會想見見王爺,便差奴才過來傳話。”
我這才鬆了口氣,跌坐在椅子上。半晌後起身理了理衣服,隨他進了東暖閣。
還未進門,便聽見十三斷斷續續的咳嗽聲,還有胤禛輕緩的低語聲。推門而入,十三已經起身,打量著我,半響才道:“蕙寧?”
我笑著走至他身邊,說:“看來我真的老了許多,連三哥哥都認不出我來了。”
老十三伸了伸手,終究還是垂了下去道:“還能見上你一面,我也算安心了。”他面色潮紅,只是說話間,便又連連咳嗽起來。我忍不住上前替他拍拍後背,問:“可看過太醫了?每日藥膳都可有耽擱?不要再喝熱茶了!高無庸,沏杯白水給十三爺。”
十三伸手推了推我,道:“不怕的。好歹也就只能這樣了。”
我看向胤禛求助,他只是搖頭,一臉悲慼的望著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