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還擔心又或者期盼著他會突然衝進來,大聲的質問我。
慢慢的,也就只能這樣,日復一日的過下去。看著弘佑一天天長大,而我一天天蒼老下去。沒有盼望,就不會有絕望。
我知道,怡然居再大,也還是關不住弘佑的。他是他的兒子,身體裡流淌著他的血脈。愛新覺羅家的鮮血註定是轟轟烈烈的。我擔心著弘佑出去之後會遭遇的一切,又暗自猜想他出去之後面對他時的場景。
六年了。他和我一樣,孤單寂寞嗎?
就在我思前想後,猶豫不決時,怡然居的木門,六年來,第一次被人叩響過。
不是叩,是砸。
木頭一樣的東西砸在門上。掙扎聲,吵鬧聲,越過牆頭,鑽進耳裡。
已經是深夜。弘佑睡在一邊廂房內。聽見吵鬧聲,喜環和冬竹也穿好衣裳,一臉驚魂的立在我身側。我安撫喜環,讓她先去扶弘佑起來,再帶他過來。
門外點著火把,照透了半壁夜空,愈發顯得牆內的陰暗和潮溼。讓冬竹點上燈,我坐在正屋內。弘佑轉著輪椅過來,一張臉上寫得全是驚喜。我別過臉去不看他。
“娘,你為什麼不開門?姑姑,快去開門啊!”
弘佑叫著。喜環不敢動,只是望著我。弘佑搖著輪椅要離開,我一把抓住他的椅背,不讓他移動半分。
弘佑瞪著眼睛,正欲說話,牆外頃刻安靜下來,窸窸窣窣是人腳步移動的聲音。弘佑也楞住了,漲紅著一張臉,彷彿屋外的腳步是他最後的希望般。
我手心一片汗溼,猛然起身,吹滅了火燭,對喜環說:“都回屋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娘——”
“姑姑!你為什麼不肯見我!姑姑!姑姑!姑姑——”
屋外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叫聲。那一聲一下子就鑽進我耳朵裡。身子不穩,又跌坐回去。
喜環快步上前扶住我道:“是寶格格!”
寶兒的哭喊聲突然又近了些,她一下下的砸著門,喊道:“姑姑,你見見寶兒吧!姑姑!求求你見見寶兒吧!姑姑!姑姑!”
“娘——”
“喜環,去——去——開門吧!”
喜環急忙飛奔去開門,冬竹扶住我,步步往外走去。我拍拍冬竹的手背,讓她去幫喜環。
兩人合力推到柵欄,將門閂從門上取下,門便被人大力推開。一個白裙長衫的少女跌跌撞撞進來,卻立在院子中央,不敢靠前。
我低聲喚道:“寶兒。”
她這才驚醒,飛奔過來,撲到我懷中,緊緊的抓住我的衣衫,哭叫著:“姑姑,姑姑,姑姑——”
越過姑姑的肩頭,見喜環和冬竹已經跪倒在門邊,一抹明黃的長衫已經邁進院子裡,火光映襯下瞧不出他臉上的神色。他的每一步如同踩在我心上,卻很快頓住腳步。
“寶兒,隨朕回去。”他的聲音極冷,如同從冰窖裡穿過,不帶一絲溫度。
“不!我不要!我不要!”寶兒聽見他出聲,身子愈發顫抖得厲害,幾乎是要縮排我懷裡。
“娘——”
弘佑突然出聲。他原本一直呆在暗處。屋子裡又未點燭火,不過只是個影子。
他搖著輪椅出來,火把的光亮將他完全曝露出來。他到我身邊,看見我懷中哭泣的女孩,拉著我的裙角說:“娘,她是誰?”
胤禛已經快步走來,低頭望著弘佑,話卻是對我說的:“弘佑怎麼了!”
弘佑卻詫異地望著他,說:“咦!你認識我!娘,他們都是誰啊?”
怕他再說出什麼話來,可寶兒又抱得太緊,便要喚喜環先帶他下去。不過只是一瞬間,胤禛已經將弘佑抱起,手摸在空蕩的褲管上。
“弘佑到底怎麼了!”
弘佑的腿疾在我帶他進怡然居之前,年嬪就已經知道,難道他會不知?
如果他是故意裝出的,那為何神色如此慌張和痛惜呢。
弘佑以為他是對我發火,揪住他的衣服道:“不要兇我娘!”
我只覺得一片混亂,恨不得立刻暈厥過去。可腦袋卻又是清醒得厲害,先將寶兒從身畔拉開,回身去抱弘佑,讓他鬆開揪住衣服的手,再將弘佑放回輪椅中,喚來喜環先推弘佑下去。
弘佑本來還有怨言,許是見我神色不快,只是怏怏的回頭望了眼胤禛,乖乖下去了。
又領著寶兒進屋來,見胤禛還站在院子中,便問:“不進來嗎?”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