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句不合禮數,打發了十四。
十四老了很多,一張臉灰白灰白的,整個人憔悴沒有精氣神兒。早已經不復當年大將軍王的氣勢。我想姐姐最後走的時候,一定很安詳。因為十四為了她,來求胤禛了。
夜裡,胤禛一直翻來覆去,睡得不踏實。
我抱著他,輕聲的說:“答應十四爺吧。他總歸是為了我姐姐的。我姐姐跟了他這些年,從來都沒要求過什麼。難得開口,你就答應了吧。”
他猛一翻身,瞪著我說:“你不想你姐姐葬在皇陵?”
“姐姐做了你們愛新覺羅家一輩子的奴才,該有她自由的時候了。十四爺能來求你,是因為他懂得姐姐。姐姐不是愛自由,只是希望沒有那麼多的掛牽。將來我走的時候,也希望如此。”
他收緊手臂,不肯讓我再說下去。可如果再不開口,只怕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
“打小,蕙寧就很聰明,事事都是拔尖兒的。可是,胤禛,我不是蕙寧,我是白雅蘭,我從三百年後來的,是不屬於這裡的人。蕙寧被馬車撞上時,不知怎麼的,我就落入她的身子裡。我不是蘇爾佳…蕙寧。我叫白雅蘭。以前,你對我而言,就是書本上的名字。我們議論你,討論你。在那個地方,甚至有很多人都愛著你。她們愛著四爺,在那裡,你不屬於任何一個人,你屬於大家的。她們都想穿越三百年的時空,前來尋你。可是我沒有想過。我原來的生活很簡單。我父親是位牙醫,自己在鎮子上開了間診所,每天有很多人來請他看牙齒。母親和我在診所裡幫忙,每天日子很擁擠,很忙,卻也很充實。我常常會發牢騷,說下輩子,我要投胎做大戶人家的小姐,這樣吃穿不愁,衣食無憂。可是,我現在想念那麼忙碌的生活,想念爸媽的爭吵聲,想念診所裡消毒水的味道。我該回家了,胤禛。”我喘著氣,長長的說完,眼淚打溼他胸前的衣裳。
他捏緊我的肩頭,低聲道:“你病了。說胡話,好好休息吧。不要再說了。”
“我沒有病。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霸著人家的身子,如今人家來要回來了。你難道忘記了嗎?蕙寧打小眼裡能看見的只有十三爺,都是我,都是因為我,因為我佔著她的身子。更因為我愛上了你。胤禛,你答應我,如果我走了,你把這具身子同十三爺合葬在一起。他們生不能在一起,死後就讓他們彼此做伴吧。”
“不!朕絕不允許!”他坐起身子,背對著我怒道:“你管你去哪裡,我都會把你找回來!你今生今世,來生來世,都是我的人!我絕不會放手!”
我從背後抱住他,微微顫抖的說:“我知道,我都知道。胤禛,這具身子是蕙寧的。我不是她。在我心裡……”
“不要再說了!我還有摺子未批,你先歇著吧。”他打斷我的話,披起外袍,出了西暖閣。
她坐在桌邊對我笑,顯然是很滿意我方才的一番話。我拭去眼淚,問她:“這樣,你滿意了嗎?我可以走了嗎?”
她輕輕的,幾乎不可辨認的,點點頭,昏厥隨之而來。
番外
。 番外。 慶復禪寺。
九月的烈陽高懸天空。遠山的樹上傳來知了的叫聲,和著不知名的鳥鳴,一聲高過一聲,似是首曲調。
大殿內香火鼎盛,香案的一旁有位鬚髮蒼白的禪師正在誦經,手中的木魚不時輕敲一下,響聲迴盪整個大殿。微和的門扉處傳來幾束陽光,殿內極為陰涼,透著微冷的焚香之氣。
蒲團之上,有個白裙女子蜷縮著身子,顯然睡了有些時候,剛剛才從深沉的睡意中漸漸甦醒。
她揉了揉眼睛,努力在微弱的視線中辨認,方才看見禪師,便合手道:“哎呀,大師,我又貪涼,睡著了。我爸讓我接你下山去,您的牙齒上回瞧了,該複查了。”
了禪大師放下手中的木魚,捋了捋鬍鬚,笑道:“不礙事。施主只是小睡片刻。你先行出去等我吧。”
女子方才起身,像是衣服上沾到了什麼,努力拍了拍,隨即發現什麼也沒有,便仰頭憨笑,衝大師鞠了鞠身子,腳步歡快的出了大殿。
了禪大師看著她的背影,緩緩的陷入沉思,只道女子出了大殿,才輕咳嗽一聲,從大殿佛像背後閃出一位身著藏青色長袍的男子,梳著辮子頭,舉手間透著幾分無法掩飾的貴胄之氣。大師衝他弓弓身子,指了指女子遠去的背影道:“黃粱一夢,夢醒了。施主難道還有掛牽嗎?”
“她都不記得了。”男子的聲音極為清淡,語氣輕緩,又搖頭嘆息。
大師猛一動身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