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陌路,她不想留給他一副哭哭啼啼的怨婦模樣。
點點頭,拿過大盒子,好沉……
她伺候著他換上華麗的喜服,大紅的上好錦緞製成的袍子,繡上五彩祥雲,金絲的蟒,腰間玉帶上鑲嵌各色寶石,閃閃奪目,他英姿挺拔,氣宇軒昂,目若朗星,真的是個很俊的男子,勾人心魄的俊美,冰月有些失神,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穿喜服的樣子,那一年,那一夜,他應該也是穿著這樣的喜服吧,卻在冷冷的警告她:“不要妄想得到本王的寵愛。”如果那個時候,她揭開蓋頭看到他,又會是怎樣一種心境呢?
那是她第一次嫁給他,是個有名無實的王妃。
他還曾說,她要學會服侍他穿衣,穿一輩子,可她總是愛賴床,每每起得都比他晚。
那是她第二次嫁給他,是個有實無名的王妃。
這還是她第一次替他穿衣,可穿的竟是他娶別的女人的喜服……
他只伸著手,任由她給他穿衣,她想從他眼中看出些悲傷,看到的卻只有漠然和滿室的紅。
紅得,悽美無比。
朱祐楓的確逐點逐滴地遺忘了一些記憶,那種莫名的空蕩蕩的感覺令他鬱悒煩憂,他對朝政之事全部記得,也清楚自己受傷中毒之事,可是隱隱約約的,他感覺自己彷彿丟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東西,心似被蝕空了一塊。
觸上她似乎柔弱又似乎晶亮的目光,朱祐楓心頭一陣抽緊,偏又不明是何緣由,胸口堵著悶氣,煩躁不堪。
“兩日後便該大婚了,我不能喝到你們的喜酒,不如現在便敬了你吧,我祝你們相親相愛,早日為皇室,開枝散葉。”
曾幾何時,他們之間的對話,也有了這些虛偽的東西。
秋冰月斟滿酒,說完,仰脖喝下滿滿一杯酒,眼淚滴在酒裡,醇香甘洌的女兒紅變得好苦好澀,讓冰月忍不住大咳不止,這回倒好,頑皮的淚終於找到了一個傾瀉口,一滴滴盡情飛落。
楓,不要以為對著你笑的人,便不會揹著你哭,不要以為祝福著你快樂的人便一定快樂,所以也不要以為答應了不再愛你的人便真的不再愛你!
“楓,讓我好好看看你,行麼?”
輕輕掬起他的臉,想要將他牢牢刻在心中一般,她仔細端詳著他,俊眉舒展,雙唇微顫,目光靜靜的,沒有絲毫波瀾的灑落。
踮著腳,緩緩送上自己的嬌豔紅唇,卻在雙唇即將觸碰的剎那,他生生別過臉去。
氣氛在瞬間僵滯,他的冷漠,將她心中最後那一絲希冀的泡沫也無情的刺破,屏住呼吸,周遭,也似再無一絲空氣流動。
沉寂,每一時,每一刻都是那麼的難熬;沉靜,靜的只剩下她與他的呼吸聲,成了這個屋裡最單調而又哀傷的曲子,寂寞的吹奏著,誰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又該再說些什麼。
良久,朱祐楓皺眉,臉色有些陰沉,奪下她的酒杯,道:“你要去哪裡?”
秋冰月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手。
“回家。”
她的聲音像是冬日的薄霧,迷濛中是透骨的寒冷。
“回家?這裡不是你的家麼?”
聽著她淡然的話,朱祐楓忽然有種感覺,她似乎隨時會離開,而這樣的感覺讓他冷峻的心忽然感到煩亂不已,倏地,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將眼前的冰月抱進了懷抱裡。
不同於擁抱雅柔的感覺,朱祐楓手一怔,心頭微顫,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似乎心頭那缺失的一角在瞬間復甦,她柔軟的身軀,淡淡的泛著清香的氣息,無一不契合著他的陽剛體魄,或許說是契合著他的靈魂。
“這就是你的家,不許走,不要走。”
他俊眉緊鎖,抿著薄唇,眼中盛滿了恐慌與害怕,不停的輕搖著頭,喃喃道。
“這兒不是我們的家,楓,我要回江南了。”
“江南?”朱祐楓茫然重複著。
“是的,江南呵,有楓林,有桃花,有溫暖的春風,有燦爛的笑容,不見漫天大雪,亦不見猩紅皇宮……秋兒在那裡,永遠等著你!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忘了你,請你,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愛的人……是你!”
朱祐楓怔忪地看著她,彷彿在秋冰月身上看到了整個江南,桃夭春水,杏花煙雨,淡淡的雅緻,淡淡的恬美,婉約如同闋填得極精緻的宋詞,她的眼眸裡流淌出來的是靜靜無波的江南流水,清洌洌的,而那水裡又漂著點點粉紅色花瓣,是春色,又是傷心。
似乎有細小的塵埃在兩人之間輕舞飛揚,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