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裡克總是能及時在這種時刻現身。

他重重嘆了口氣，道：“還有什麼事情，是我可以幫你做的麼？”

萊安娜已經擦盡了淚水，紅著眼睛微微搖頭：“不，已經沒有了。”

弗雷德裡克一行已經走到了萊特宮前門的櫻樹前，花瓣飄落滿地，如同潔白淡粉的薄毯。

“你剛才說，”陸子翔緩慢地問，“誰利用了你？你把娜塔麗的血樣交給了誰？”

萊安娜突然笑了。

她笑得那麼突然，幾乎帶著一絲得意。陸子翔一時奇　怪｛炫；書；網，差點以為她神志失常。

萊安娜笑著說：“是啊，你總是記得娜塔麗殿下，記得要過問任何可能會傷害到她的事情。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會不會有回報呢？殿下與弗朗西斯王子訂婚了。”

“不要岔開問題。”

“好，我告訴你，我甘於被利用的人、令我做出如此愚蠢選擇的人——也便是你最大的敵人，將要使你跟我一樣無法獲得幸福的人——弗朗西斯王子！”

陸子翔的臉色瞬間陰沉，他並不去反駁萊安娜，只是微微頜首。

“我已經是棄子，他甚至都不屑於花心思處理掉我——陸騎士，這說明，”萊安娜彎起的酒窩漾著苦澀的笑意，“你遇到了一個強勁的對手，對方甚至不把你放在眼裡。”

“謝謝你的提醒。”想到弗朗西斯，陸子翔的眼神便益發冰冷，看得萊安娜忍不住輕抖了一下。

那是一種什麼眼神？黑若夜色，冷若寒潭，既有難以度量的憤怒，亦有不甘與苦痛。

萊安娜仍然是個閱歷淺薄的女孩子，她無法理解。

他們再沒有什麼交談。

弗雷德裡克帶著手下走近，冷冷地向萊安娜行禮。

萊安娜在這最後的最後，選擇深深看了自己最愛的、為之終於失去一切的人一眼，然後便頭也不回，在一片美麗的櫻樹下，最後一次離開這讓她既愛又恨的地方。

陸子翔目送他們離開。

他忽然覺得很累，他似乎總是目送的那個人。娜塔麗被帶走，他無能為力；萊安娜的離開，也部分因為他。

青松老師曾告訴他，即使人的個人能力再強，依然有無能為力的事情。

但是——

有些事情，不去嘗試，又如何能知道？

他已經失去過，便不願意再嘗試那種滋味——

管它結果如何，即使不能圓滿，至少他要自己努力過。

若是真如艾米莉亞與唐的悲劇，至少，陸子翔略帶悲哀卻堅定地想，那是自己做出的選擇。這條荊棘路鋪在眼前，他沒有退路。

因為，以愛情為名，他亦是俘虜。

三十七．背離

愛德華曾是個虔誠的信徒，主住在他的心中。

二十多年前，當安杜利斯的黑玫瑰仍然活著，執掌大權的時候，年少的愛德華曾見過她一次。艾米莉亞殿下偏愛騎士，早已是天下皆知的秘密。

彼時愛德華就讀於帝都騎士學院的預備班，身形單薄的他從不算是個優等生。艾米莉亞殿下那次來訪，機緣巧合地走到他面前，微微笑著撫過他的頭頂，如同她溫和地對待其他所有人一般。

“你是愛德華對嗎？”艾米莉亞殿下深紫色的眼睛美得驚心動魄，笑容綻放如她的稱號——最美的黑玫瑰，“你爸爸想讓你讀神學院，但你不肯呢——不過，遵循你的心意，努力去做，就可以了。”

話語溫和卻有著別樣的力量，一如這個女子在政壇上一貫的表現。她或許開始時不是最優秀的，不是最有能力的，但她總能搬開人生路上的礫石，釋放的能量能感染所有人。她喜　歡＇炫。書。網＇像她一樣的孩子。

愛德華突然感動，溫暖的感覺漾滿心頭。他從來都弱小，在家裡也是最不起眼的孩子，從未得到過多愛護關注，怎料到會得到這個高高在上得讓所有人仰望的女子的溫言！

他努力繃緊自己的腰板，像個真正的小紳士一般鞠了一躬，然後結結巴巴地回答：

“是，是的，殿下。”

艾米莉亞溫和地微微側頭，雙手交疊在身前，嘴角的笑容既像是覺得有趣又充滿鼓勵。

“你信主，對嗎？你是個好孩子，追尋自己的夢想，同時擁有自己的信仰。”

“是，殿下，”愛德華仰起臉，殿下的笑容瞬間映滿他小小的眼眸，如同突然被激勵，他鼓足勇氣，大聲而清晰地答道，“主住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