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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清風立在煙絡身後,略有憂色,道:“今日騎獵在即,皇上那邊該如何回稟才好?”

煙絡一手取脈寸關,一手握住他冰涼的手掌,淡淡答道:“就說王爺昨日突發心疾,尚在靜養,不宜騎射。”說罷,她平靜地看著身後的藍衣小童,笑意淺淡,道:“清風不恨我嗎?”

那個孩子微微一怔,深深看了看簾幕裡昏睡不醒的主子,又看了看一襲白衣的女子,輕輕答道:“王爺尚且不恨,清風又何來恨意?”

煙絡輕輕一笑,低眉去看他蒼白的臉龐和未曾舒展的眉頭,“我倒寧願他恨我入骨。”

清風淡淡答道:“王爺不過愛自己所愛,是苦是甜,只需自己領會,與旁人並無半點關聯。”

煙絡略微詫異地盯著他少年老成的臉,雙眼裡終於有了一絲真實的笑意,“清風真的只有十四歲?”

“自是不假。”那個孩子靜靜看她,神色不變。許久,他忽然開口說道:“小姐明白自己所要為何麼?”

煙絡聞言一驚,隨即笑了起來,“再清楚不過。”

清風點點頭,尤有稚氣的臉上神情認真無比,“小姐明白就好。王爺可以這樣痛一次,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今日之痛。”清風靜靜看著靜臥的清癯男子,低聲道:“如此的重複,無人能夠受得住。”

煙絡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不由一陣緘默,半晌笑著點了點頭,輕聲道:“是啊。”

記憶裡,他金色的背影向著她,無言地看著月光下皎潔的白色花田,不帶一絲情愫地低聲說道:“當年梵志拿了兩株花要供佛。佛曰:‘放下。’梵志放下兩手中的花。佛更曰:‘放下。’梵志說:‘兩手皆空,更放下什麼?’佛曰:‘你應當放下外六塵,內六根,中六識,一時舍卻。到了沒有可以舍的境界,也就是你免去生死之別的境界。’”說罷,他微微仰頭,悄然凝望漆黑的夜空之上那輪潔淨似雪的新月。月如銀鉤,而人影相映,那道努力挺得筆直的背影之中,透著幾許不甘與掙扎。

放下——他曾在心裡說過了多少回,卻終究不曾真正忍心放手。

所以,才會一痛再痛,卻仍舊在撕裂般的劇痛裡,不斷掙扎,一面痛著,一面安樂如飴。

他,究竟要到何時才能真正解脫?

而她,幫不了他。她試過,卻不過更加增添了他的痛苦而已。

所以,清風,那個不過十四歲的孩子提醒了她,千萬不可以把一時的心軟誤認作愛情,那樣只會在以後的日子裡徒增兩人的痛苦而已。

煙絡無言看著他劍眉微鎖的臉龐,聽見他低聲地喃喃自語,卻有些含混不清,“蘭……燭……心長……短……”

煙絡專注地看著他,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最後一次替他掖好身邊的被褥,走出大帳。

帳外,天穹純淨高遠。

浮雲自在飄浮、恣意開合。

煙絡負手走去,仰面望著寬廣的天際,慢慢吐出胸口的鬱結之氣。

念蘭堂紅燭,心長焰短,替人垂淚。

五年前的翠寒谷,夜深的靜月孤輝裡,師父也是這樣失神地喃喃念過……

梁山的林木以松柏為主,成林茂密,遠望呈黑色,故號稱“黑松林”或“柏城”。御獵囿裡的樹木更是修直飽滿,直聳入天際,濃蔭下光影斑駁。

各色獵裝著身的貴族男子們跨著俊美矯健的馬匹,在林間追逐,頓時響起一陣充滿男兒豪氣的喧囂。

煙絡一襲素淨的白衣,靜靜找尋著其中熟悉的身影,卻意外地先看到了一道金黃色的身影,他馭馬騎獵的矯然姿態在人群中分外醒目。煙絡笑了笑,難怪當晚蘇洵要去求他。然後,她環視了一圈,終於在場邊瞧見了那抹熟悉的紫色身影,便快步走了上去。走得近了,那男子也側過頭來看她,她施禮笑道:“見過大人。”

清冷的紫袍男子唇邊瞬間起了一絲柔和的笑意,嗓音低沉雅緻,笑答:“又無旁人,胡鬧什麼?”

煙絡故意看看周圍,反應遲鈍地哦了一聲。

蘇洵笑著看她,問道:“睿王爺傷勢如何?”

煙絡怔了怔,淡淡一笑,“還好。”

抬頭便迎上蘇洵深邃且柔和的目光,他溫柔地看著她,輕聲道:“那就好。”

煙絡別過頭去,看見他的身側空無一人,奇道:“顧方之呢?”

蘇洵斂去笑意,“他說今日沒有騎射的興致。”

煙絡神色黯淡了下去,低聲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