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睡下,交五更,她便起來了。
早晨清涼,獨自踏著晨曦遊園,但見亭臺樓閣,曲徑遊廊相繞,奇峰異石兀立,池沼溪流與花樹古木相掩映,卻原來是這樣一處好地方!果然不愧是書香世家的故居,也難怪沈芸這個沈家嫡女有那樣沉靜的氣質,心腸已經落魄冷硬,外表卻仍然毫不失色。
世事難料,當初以為嫁了個小戶人家的秀才,結果卻不是;以為就那樣兩不相干閒度日,很快就能和離迴歸孃家,結果也不是。
這沈家園子的命運也是奇特,被一個庶出的女子買回來,卻要束之高閣,它是否也在自嘲哀嘆?
冷知秋想著,婆婆的心結,歸根究底,恐怕還在這園子所承載的記憶。園子越荒廢,這心結越死,就像石頭沉進井底,沉得越深越眼不見心不煩,但同時,要把它撈出來,卻也越來越難。
花開花落,落葉歸根,來年又是新春新氣象,只有一切從頭開始,才能讓過去的悲傷淡化,直到消失。
她暗暗下了決定,回頭勸勸項寶貴,讓他得空把這個“沈園”重新修繕了,讓它變成一個煥然新生的“項園”。
並非她對項沈氏有多深厚的感情,只是一個家裡的人,她不希望身邊都是藏著心結的人,有心結的人,自苦又影響他人心情。
想到就做,冷知秋來了興致,又繞著沈園細細走了一遍,取紙筆將地形建築畫下來,便開始琢磨如何改造修建。
這個過程不可避免的勾起她對京城舊居的回憶,手隨心走,就將一座背靠桃樹林的雙肩二層繡樓,不知不覺改成了舊時模樣,也叫“一葉吉屋”,也在兩側添上桃葉狀的草坪,正門道兩側畫了兒時最愛的藤架長廊。
畫好了端詳,不禁想:“若夫君他真的去修建了,卻不知我有沒有幸住進去?”
事到如今,她還是不安,對這段婚姻能不能善終,毫無把握。
——
雨斷斷續續下了兩日,第三日終於放晴,烈日高照。
冷知秋急忙帶著冷兔去鴻興齋包場子,當日就請了人工,將二樓全部用鮮花妝點佈置好,其間懸掛了第一批趕製出來的乾花香囊。
宴席擺開,卻沒有飯菜酒水,只供了茶。
因此間,一片清香淡雅,花團錦簇熱鬧得別有風情。
準備妥當,便立刻僱人拿了請帖去請蘇州城的名媛貴婦,第一個自然是知府胡一圖的夫人胡楊氏,連沈芸也請了。冷知秋認為買賣顧客不應該計較彼此恩怨,更何況,她和沈芸並沒有恩怨,恩怨是錢家與項家之間的舊恩怨,一碼歸一碼。
胡楊氏是之前打過招呼的,請帖一送到,她就立刻帶著兒媳婦來捧場,生怕其他人不給冷知秋面子,還特地叫府裡的小廝趕緊去和那些名媛貴婦通氣。
誰知,絕大多數名媛貴婦一接到請帖,就立刻收拾打扮,趕到了鴻興齋,根本無需胡楊氏拿官太太的身份去壓。
不為別的,請帖上說的分明,蘇州花王、項家小媳婦有新玩意兒讓大家品鑑。大家都怕錯過了、落伍了。
連冷知秋自己都沒想到,現如今她已是蘇州城裡的“時尚風向標”,她的穿著打扮,她的行動習慣,都在被有心人悄悄的模仿。東施們一邊效顰,一邊又忍不住咬牙切齒敵視,胡楊氏的兒媳胡柳氏便是其中代表。
不管這些人藏了什麼樣的心思,冷知秋在京城就已經經歷過類似情形,早就看淡了。
那晚在紫衣侯府,京城裡同齡的那幫舊識,如何尖酸挖苦,又如何心虛狼狽,她都看在眼裡。
所以,今天這場推銷產品為主的宴席,她不準備露臉。
人到齊,便是冷兔唱主角的時候。
他穿戴得整齊溫潤,加上原本就清秀靈氣的相貌,乖乖巧巧出現在一眾女人面前,立刻就讓她們眼前一亮。
沈芸冷冰冰不帶感情的問:“冷知秋呢?她請我們來,自己何以不出面?”
冷知秋坐在一座屏風後,靜靜聽冷兔解釋女掌櫃如何栽培自己,自己又是如何為了好好招待“姐姐”“姑姑”們,一晚上沒睡好,生怕讓她們不滿意云云。
冷兔出口成溜,拍馬屁最在行。
眾名媛貴婦聽得笑眯眯,十分喜歡這個男孩子。
沈芸不再說什麼。
冷兔拿出一隻乾花香囊,從胡楊氏手裡開始傳看,他站在前頭,滿臉自豪的道:“以往,大家都用藥材、香料填了香囊帶著,這種東西滿大街都是,有何稀奇?在座的都是富貴人,日子過得精緻風雅,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