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兔早就聽過許多錢多多的惡行,包括初到沈家莊園子那會兒,好好一個園子就是被錢多多毀掉的。但他是要做買賣的人,所以前兩次錢多多來徵收市稅,派輪值採辦,他都恭恭敬敬應承著,拍著馬屁,並沒有和錢多多起什麼衝突,倒也相安無事。
今天這層相安無事的窗戶紙看來是要捅破了。
倪萍兒也不懼錢多多,她有哥哥倪九九撐腰,更有項寶貴可以依傍,錢多多一個靠銀子買來的稅官,她只要和哥哥開口,就能悄悄弄死了這惡棍。
“你待怎的?”倪萍兒一把收了冷兔敬上去的茶,潑在地上。
錢多多笑著點頭:“好,好樣兒的,敢潑老子的茶!老爺我告訴你,七日前收的市稅,只提三十之一,這會兒太倉庫銀緊張,要加提九成,以後市稅就改十收一,你這香料鋪還缺二兩稅銀,剛才你這小婦人又觸犯了本稅課司,加罰一次輪值,這鋪子裡的香料,拿好的供應宮裡頭——你們幾個,還不快去查抄沒收?!”
六個皂隸立刻領命出去,捋袖子抄傢伙,翻箱倒櫃,一通亂掃,搶了一半香料,全部裝了麻袋。
倪萍兒冷冷瞧著,冷知秋和小六六在內屋,她不想和錢多多吵鬧,怕嚇壞內屋的人。回頭就和哥哥去說,晚上就想辦法將這錢多多殺死在家中!
冷兔懊惱跳腳不已,這會兒拍馬屁已經無用,只能發了脾氣:“朝廷規定,市稅不能超過三十之一,何時改的稅制?為何不見公文佈告?”
倪萍兒反倒拉住冷兔,鐵青著臉道:“讓他們拿,回頭再計較。”
錢多多嘿嘿怪笑著,強取了稅銀和香料,又上下看倪萍兒,“你這婆娘倒有些姿色,孩子生了幾個月了?看樣子應該可以上床伺候男人了。”就在倪萍兒怒火滔滔的瞪視中,大笑著揚長而去。
冷兔心情本就不好,這會兒鋪裡好賣的香料被搶走了一半,氣得他乾脆關門歇業。
“掌櫃的,您說回頭計較,怎麼計較?”
“今晚我便叫我哥哥帶人割了他的人頭。”倪萍兒惡狠狠道。
冷兔大吃一驚。
內屋裡一直躲著沒敢露臉的冷知秋抱著小六六出來,忙攔阻道:“萍兒姐姐不可!你哥哥固然本就是亡命之徒,殺一個錢多多容易,但這姓錢的狗命,我夫君卻是要留著有用的。”
雖然她不贊同項寶貴復仇的方式,但項寶貴這麼多年都忍下來了,若是知道倪萍兒兄妹倆稀裡糊塗把他玩了許久的“耗子”一刀宰了,他勢必怒極,這倪萍兒兄妹倆就該倒黴了。
倪萍兒聽冷知秋這麼說,嚇了一跳,忙道:“項爺要留他?那妾不敢造次了。幸好夫人提醒,不然我兄妹倆可就犯大錯了。”
冷兔卻問:“既不殺他,又讓他搶了這許多財物,以後買賣怎麼做?”
冷知秋笑道:“只是說不能殺他,但萍兒姐姐可叫令兄長找個法子嚇唬嚇唬錢多多,打他一頓、叫他長點記性,倒也不妨。胡知府那邊,我定會去求我爹知會他,讓他不要插手管。”
“如此最好,如此便放心了。”倪萍兒大喜。
只要知府衙門不管,要揍一個錢多多,那更是順風順水。
冷兔也算出了口氣,不再那麼鬱悶。心中不免感慨,冷知秋雖然做買賣太刻板、太講原則,但強在身家好,又有呼風喚雨的男人罩護,有些事,還是得她出面才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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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知秋回家路上,想到蘇州的竹紙怕是真要漲價,便買了一些回去,備著自用。她答應了要謄抄一份《瘞母文》給木子虛,自然不能食言;又趁著在家裡不用顧忌項沈氏,正好可以動動長久不用的筆,寫幾幅字,將來悄悄送給夫君項寶貴玩賞,也是夫妻之間的妙事。
竹紙不同於麻宣紙,底色溫潤細膩,著墨筆鋒清晰,寫出來的字更好看。
冷景易送走當天最後一撥訪客,進書房看女兒寫字,若有所思的自語:“當初曾把你幼時習作送給了紫衣侯,知秋,你不會怪爹吧?”
冷知秋怔了怔,想想便道:“送就送了罷。他有心,送什麼都會看做緣分;我無心,送什麼也當做過眼雲煙。”
冷景易暗忖,女兒這無情的口吻,倒是有幾分自己的遺傳,不像玉竹那麼優柔。只是可憐那梅蕭。
冷知秋放下筆,索性就和父親說起柴米油鹽的事。
“原來竟是如此捉襟見肘。”冷景易吃了一驚,他還以為日常用度撐到春節年關總沒有問題。“若要造官邸,實在無錢,便將項寶貴送的那隻羊脂玉的小白龍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