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景習的眼中有些欽佩之色,靳磊卻因那聲嘆息憂心忡忡。
她自投羅網,以自己給交換條件,讓林家不可再去找六小姐回來。林家自然知道水瀲灩的才情容貌皆勝過林慧玉,更有可能得到淮南王的歡心,故便沒什麼不可答應的。那林慧玉在他們眼裡,不過是一個棋子罷了,如今有了水瀲灩這步好棋,自然就舍了她,不覺半點遺憾虧欠。
只是……相信水瀲灩必定有了下一步的妙計,不可能就這樣甘心的被如禮物一樣送出去……
“她是我妻子!”靳磊咬牙說道,額上青筋暴露。
“你放心……淮南王不計較這個。”寒景習擺手,說的是實情,但措辭上卻故意做了銳利的字眼兒,“想這杭州哪有那麼多待字閨中的美女?後來杭州知府徐壽想了個主意……
“他府中有一美妾。與淮南王飲宴時,故意喚出那美妾前來服侍。見淮南王果然有些歡喜,並未計較,這才將那女子送給了他。
瞟了一眼靳磊:“唉……此例一開,便又成了風氣。但凡家中有貌美的女子,也不管是嫁過人還是沒嫁過人的,就算是青樓名妓,也都緊著買來送去。你沒聽說?這次聽聞淮南王又要下江南,如今杭州買妻賣妻竟成了風氣!往日那些吃不上飯的苦人,都是賣兒賣女。可現在……只要自己妻子生得還有幾分姿色的,都改了賣妻子了……這世道,男人啊,居然都不介意戴綠帽、當王八……”
“我靳磊豈會……”
寒景習不等靳磊說完,已打斷了他,隨意掃了對方一眼,卻因那雙瞪若牛鈴的厲目嚇了一跳。
可……這話……聽著不順耳,卻一定要說嘛。他可是一番好意……
又道:“我看……唉……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又所謂禁門宮樹月痕過,媚眼惟看宿鷺窠。這深宮裡,多少女子,明爭暗鬥,卻是一輩子也得不到寵幸……大哥呀大哥,不是我唬你,這事只怕沒這麼順利!不管如何,你不可聲張,要配合嫂夫人的計策才好!”
這表情未免太猙獰了吧!忙不迭提醒:“呃……別忘了在路上你答應我的。你得聽我的!”
“……”半晌,靳磊沉重的點頭,“我聽!為了見她,我一定聽!”
或許是吸取了上次林六小姐被劫的教訓。這會兒林府在招護衛,日後要護送水姑娘上京。這就是寒景習找的機會。若是由他做推薦……靳磊或許有機會入選……
可……送她上京的護衛?親自把她送去給另一個男人!
靳磊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不一會兒,後方珍珠簾輕分,一位青年公子步了出來,在正座上優雅端坐,膚若傅粉,臉似玉盤,鳳目薄唇,身材精瘦,氣質高貴中略帶溫文的書生氣,只是目光略略有些冷默呆板。身上穿秋香色繡金蓮織錦外袍,內襯素金石青二色穿花松竹紋斜襟緙絲書生衫,袖口襟口鎖金線,腰上束雙龍吐珠帶,掛著五彩攢花長絛,頭上沒束冠,只戴著家常鑲珠寶簪。
“坐吧。”他伸出右手,左手斂袖,而後又緩緩放回膝上。聲音淡淡的,客氣溫和,卻沒多少感情。說完,窺探一下寒景習的表情,不等對方開口要求,他已側過頭,對旁邊的侍女吩咐道:“哦,對了……去把……瀲灩小姐請過來吧。”
“是,大公子。”聰明伶俐的小婢循規蹈矩的行禮,遵命而去。
心急如焚,等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之後,忽聽“吱嘎”一聲響,沉重厚實的院門被緩緩推開。
一陣穿堂的勁風吹來。院中道路兩邊幾排碩大的白瓷花盆中,本開著的無數銀盆大的紅豔牡丹。花已是開過了極致,此刻被風的大手一抹,便成了凋在地上的無數花瓣,厚如紅毯。
一隊人有序的繞過影壁,走進庭院。
四個穿粉色衫裙的大丫鬟走在前面、四個穿淺綠衣褲的小丫鬟在後面,整齊劃一,一樣半垂的脖子、一樣恭順的表情,手中或銀盆、或玉碗,捧著種種不同的器物。
而在最後面,靳磊看見了她,那個他想念著的女人。二十幾日來,積壓在心頭的悔恨,快要將他擊倒了。
年輕的身體包裹在純白色暗織蘭草紋的輕羅深衣裡。外頭罩著一件湖藍絲緞長袍,寬大的袍袖、曳地的袍擺上都綻放著用銀線繡成的婷婷蓮花,還有其他繁複華麗的花紋圍繞著半敞的領口。腰下配著流光四溢的雀翎間彩八片裙。銀亮透光的鮫鱗紗披帛鬆鬆的搭在左右兩肘,垂在下面的兩頭被風吹得輕輕飄舞著,青緞繡鞋踏上了花瓣鋪成的地毯……
她的發……靳磊心頭一陣痛,瞬間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