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其實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爸爸知道我們住在一起。” “他沒有反對的事情,就意味著可以。” 他抽了張廚房紙巾擦手,卻從始至終,不敢回頭看她。 “可是叔叔,坦白說,我並不需要你的照顧,我一個人其實也可以過得很好。” 明明唯一可能的障礙也已經掃清,宋予白以前總覺得,愛可以讓懸崖變成平地,卻發現,懸崖那頭的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準備提前下山折返。 明明,他已經獲得了跟她一樣的勇氣,但她為什麼要在半程中退賽。 “我當然知道你不需要我。” “我看到你在這裡一個人生活,學會怎麼消化情緒,怎麼安排時間,怎麼把每一件沒做過的事情擺平。” “掐點算好時差,更新微博,好方便跟你那些粉絲朋友溝通。” 宋予白一字一頓說得和緩清晰,裴拾音盯著他的背影,卻有短暫的恍惚,這些壓根沒人會注意到的細節,他又是怎麼知道? 他忽然轉身,胸膛微微起伏,一瞬不瞬望她的目光裡,是湧動的深海。 “我為你感到驕傲。” “為我曾經培養過這樣一個你而感到驕傲。” 裴拾音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視線被他牢牢捕獲,她只覺得自己像是潛泳時被人硬生生從海里打撈上的魚。 離開舒適的水域太久,就會脫水,終至被永遠擱淺在岸邊。 她會再次長出雙腿,從今往後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 “明明知道你已經不需要我,但我仍然想要留在你身邊。” “你總說,我喜歡把你當小孩子看待,但你有沒有想過,我之所以一直如此,可能並不是為了保護你,我只是,”他短暫地錯開跟她的對視,再開口時,語聲有難掩的艱澀和難堪,“單純地想要提醒我自己。” 巨大的資訊量在瞬間充斥入腦海,各種紛亂的線索,如雜亂無章的線頭。 裴拾音張了張唇,卻發現自己在面對一個天然的上位者所帶來的無形壓力時,驟亂的心緒,甚至讓她來不及組織好語言,不想當他面怯場氣弱,只能下意識地起身,生硬地反問:“所以呢?” 宋予白走近,站定她身前。 逼近的危險如同試衣間裡失控的預兆。 裴拾音本能地試圖跟他保持距離,直到背靠玻璃門,才意識到自己已無可退。 然而宋予白的情緒從始至終都是令人安心的穩定,他只是平靜地看著她,緩聲說:“我以為,我留在這裡,替你做這些事情,你會開心。” “我為什麼會開心?” 想到那枚釣著她卻令她難過了一晚上的戒指。 想到他習慣出爾反爾。 “我又不喜歡你,我為什麼會開——” 尚未說完的話,被輕輕覆上臉的掌心所打斷。 乾燥的掌面溫熱。 她能聞到他指尖淡淡的檸檬香,微微偏酸,是天然的清新果香。 乾淨檸檬的氣息混在他身上獨有的木樨冷香裡,如同被浸潤在雪裡。 “一定要這樣嗎?不能乖乖去沙發那邊坐著,等湯煮好了,我叫你?” 溫柔的目光,像冬日雪原裡透出雲層的柔光。 她緊緊抿著唇,瞪著眼睛不說話。 撫在她臉上的手掌緩緩下移,拇指按在她的唇上,像是要強行撬開她的出口。 飽滿的指腹揉在她唇上的力道,起初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按著,但她一直不開口,他指下用力,揉弄在唇上的力道開始逐漸加重,彷彿是在逼供。 裴拾音吃痛皺眉,只想扭臉不看他,卻被他掐住下巴,強行掰正臉跟她對視。 兩頰被手指扣緊積壓。 她的臉被不容抗拒的力量掐在掌心裡。 骨節分明的手背上,纖瘦的骨線剋制地繃起。 “今天聖誕節,我給你準備禮物,不知道你拆到之後會不會喜歡。” 晚霞 說話的時候, 宋予白仍舊保持著一貫而來的溫柔耐心的聲線,只是抿唇時, 能看到他繃緊的額角有青筋在跳。 隔著乾淨的玻璃鏡片,紅棕色的瞳孔裡,有靡麗的豔色搖搖欲墜。 自說自話的模樣,神態與其說是在專注看她,不如說是更像是在透過她的瞳孔,找另一個人。 裴拾音拒絕的話還來不及出口,卻忽然聽到他用一種無限緬懷的情緒, 不解地問她:“拾音,你明明喜歡了我8年, 怎麼可能這麼隨便地,說不喜歡,就不喜歡?” 短暫的錯愕後,裴拾音不能置信地睜大眼睛。 她今年22歲,告白那年是在18歲,能夠準確說出她暗戀他的年限,那麼就意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