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願意從容地放任她在倫敦自由自在,無非是他確定,他仍舊掌握著風箏那一端的引線。 她仍然只是一隻籠中雀。 這個認知讓她沮喪。 她自以為是的海闊天空,也無非是他善心大發,給了她更大的活動空間,僅此而已。 少了斯景這個擋箭牌,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 晚霞 那個試衣間裡, 在她裙子底下發生的事情,整整半年多的時間, 她都不敢完整回憶第二次。 但隱藏在寬大蓬鬆的婚紗襯裙下,那種泥濘、潮溼到讓人全身發軟的觸感,卻像烙印一下,被打在身上。 被牢牢握緊的腳踝清晰地感受到尺寸和弧度,以及腳心摩挲時,那股灼人的溫度和硬度。 在夜深人靜時,哪怕閃回過腦海的僅僅只是一個凌亂的片段, 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認知衝擊。 以至於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 她一瞬不瞬看著他,憋著不敢喘氣的臉還是一點一點紅了。 紅暈徑直燒到耳根,她緊緊抿著唇,望著他的目光,也如同某種拉鋸的、不可言說的對峙。 彷彿接下來誰先開口,誰就佔盡劣勢,落盡下風。 宋予白麵不改色倒水, 問了一句:“拾音, 剛才去酒吧的路上, 我不方便說話,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什麼?” 他對那個問題避而不談, 她也沒好意思硬揪不放。 她只是在沙發上抱著膝蓋縮成一團。 彆扭的情緒,警惕的眼神。 不確定宋予白要說什麼,然而注意到他溫柔掃過來的目光, 她都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是應該捂臉, 還是應該捂腳——好像不管做什麼,都不太禮貌。 所以思來想去,最後,她還是選擇從沙發上拖過了一個小靠枕,蓋在了自己的腳背上—— 鬆軟的方形小矮枕將嫩白如玉的一雙赤足掩得嚴嚴實實。 宋予白將她小心翼翼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好笑的同時,又覺得有著孩子氣般的可愛。 他想了想,斟酌了一下不會冒犯到她的措辭。 “你連討厭一個人的樣子,我都很喜歡。” 客廳裡柔暖的燈光落在他疏朗英俊的眉眼上,輕顫的眼睫也在他無瑕的下眼瞼處不著痕跡地投下陰影。 男人垂落的、平和的目光,倒映出她一張忪怔的、不知如何作答的臉。 周遭寂然。 冬夜雪冷,窗外連酒鬼的囈語也無。 記憶卻像是再次被拉回到那個試衣間,只是,他並沒有像在那個時候一樣,步步緊逼。 幽閉狹小的空間內,習慣上位的人會天然對下位者帶來壓迫感。 然而此刻,兩人身處視野開闊的內室,即使她坐在沙發上,他近距離地站在身前,但勢差有餘,她有足夠的空間去思考、平復自己的心跳,不再迫於他的壓力和情緒裡,冷靜下來。 在一瞬不瞬的對望裡,她終於聽見自己的聲音。 “那我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 刻意迴避了半年多的問題,被重新放到面前。 裴拾音當然不是什麼天真無邪的三歲小孩—— 她知道,在生日的當天,宋予白放低身段來做她的二次元的委託伴侶是為了什麼。 尤其是,經歷過試衣間裡那種程度的親密接觸,叔侄肯定是做不成了,難不成真的要做愛侶? 但她目前還不想。 且不論,連著兩次鼓起勇氣的告白,被那麼無情地拒絕,她或多或少都會有心理陰影,然而更重要的是,在經歷過倫敦半年的獨居生活後,她確定自己已經可以照顧自己,雖然照顧得沒有那麼好,但她身強體壯,連過敏都少有發生—— 她現在只是想把學業完成,至於其他的,等她畢業再說。 注意到她臉上有明顯的遲疑,宋予白只是很淺地掀了一下唇角,問:“你希望是什麼關係?” 問題被重新拋還給她。 曖昧也在這一刻被收束,夏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