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口味細節上而言,宋予白做的東西,比方寧要細膩不少,口感上也更入味,讓人印象深刻。 米被熬得糯糯軟軟的,牛肉片的嫩度也剛剛好,雞蛋絲不至於因為悶煮太久而過於乾柴,也不至於因為攪拌時間太短,而有蛋腥味。 一切都鮮美得恰到好處。 裴拾音一邊幸福喝粥一邊忍不住讚美。 宋予白聽著也只是笑,很隨意自然地接話,說:“你要是喜歡,可以搬回來,剛好接下來一段時間,我也不太忙,你想吃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做。” 她吹開湯匙上肉粥的熱氣,說:“天天喝粥,那也受不了。” “所以,你偶爾還是想換換口味,解饞對吧?” 裴拾音也不知道為什麼,“解饞”兩個字,從他嘴裡出來,總有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是錯覺? 她想了想,還是放下湯匙,像個乖學生一樣疊手在餐桌上,問:“叔叔希望我搬回來,是因為太想我了嗎?” 問得太單刀直入,反而少了旖旎。 然而她光風霽雨的態度,反而顯得他的彎彎繞繞更像是做賊心虛。 宋予白很平靜,說:“我只是覺得,你一個人照顧不好自己。” “這樣?” 她輕輕笑了聲,像是不信,右手捏起架在碗沿上的湯匙,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攪拌著仍舊熱騰騰的暖粥。 “我還以為,是叔叔太想我了,睹物思人已經不能滿足你了。” 瓷白的湯匙時不時敲擊碗沿,發出清脆的、有節奏的“叮叮”聲,可於他聽來,卻像是喪鐘。 他笑:“什麼睹物思人?” 她無辜眨了眨,輕輕“咦”了一聲:“難道是我會錯意了嗎?” 滿打滿算,今天其實是她自打搬家以後,第一次見到宋予白。 這一週多來,方寧做家務的時候,怕她獨居無聊,也會跟她閒聊。 聊宋爺爺最近的身體情況,聊宋予白工作忙碌早出晚歸,同樣也會聊—— 某天清晨,天剛矇矇亮,她起早去搬運被驟雨打壞的花,卻發現宋予白從她房間裡走出來。 一臉倦容,一身疲憊。 方寧不帶感情色彩的描述,難免會讓她多想——這人到底在自己房間裡做了什麼? 一個成年的男人,在一個成年的、青春的、長得還算不賴的侄女房間裡,待一個晚上,是為了什麼? 裴拾音給自己多角度地貼上了還算謙虛的標籤,然後,她用一種非常自然的口吻,像他簡略地轉述了方寧那天早上的所見。 幾乎沒有留給彼此任何靜默的時間來做心理拉鋸。 宋予白垂著眼簾,用筷子將粥裡的薑絲挑出來。 “之前你問我借過一本書,我那天晚上睡不著,想看,所以就去你房裡找,因為記掛著那個故事的結尾,忍不住就看到了第二天早上。” 滴水不漏的解釋。 滴水不漏的表情。 但越是這樣無懈可擊,就越是讓她的直覺本能怪異。 她蹙著眉想找漏洞,卻忽然聽到對桌發出輕嘆。 “但你說得不錯,我確實有些想你。” 裴拾音心跳漏了一拍,不能置信地抬起眼簾,跟他四目相接。 乾淨的金絲邊眼鏡後,是一雙溫柔平和到不染塵欲的眼睛。 他和緩從容的語氣,一字一頓,都堅定有力。 “畢竟這段時間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忽然之間有一個吵吵嚷嚷的人一下子從身邊消失了,難免會不習慣。” 只是習慣。 換任何一個人都是一樣。 裴拾音放下勺子,又喝了一口酸酸的檸檬水,有些氣悶:“原來我在叔叔眼裡就只是這樣。” 不是獨一無二。 他僅有的留戀,也只是習慣使然。 也難怪這狗東西三年前能真的做到對自己不聞不問。 那她現在是在做什麼? 鬼打牆嗎? 氣餒鋪天蓋地,裴拾音瞬間連喝香香粥的慾望都沒了。 少女的低落肉眼可見,散在兩側的長髮碎髮,在胸前搖搖欲墜,差點要掉進粥碗裡裸泳。 宋予白的目光忽然就溫柔下來,很自然地隔著桌子探手,將她的碎髮捋到耳後。 飽滿溫熱的指腹不著痕跡地刮過她柔軟的耳廓時,有一陣觸電似的麻癢。 她聞到一股淡淡的冷調木樨香,從她鼻息中轉瞬而逝,然後,她聽到他淡聲溫柔說—— “但是,別人就算再吵,我也不會親自過來給她煮粥做飯,擔心她亂吃外面的東西傷害到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