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順示弱的模樣,楚楚可憐到像一隻毫無攻擊能力的小奶貓,只會用毛茸茸的腦袋頂人的手掌,“喵喵”地叫。 她躬身引頸的每一個動作,跪匐在身前的每一個弧度,都跟他夢裡如出一轍,彷彿下一瞬,如蘭的氣息,就能侵入他的西褲。 只是,她才起了頭,就停下來了。 剋制而拘謹地跟他保持著這個世上所有叔侄該有的距離。 目光也不似他夢裡那樣熱烈、自帶欲誘,像一隻自願獻身、引人神魂顛倒的精魅。 如果她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她就應當像夢裡一樣,將臉再靠近一些,貼近他的腿心,她就能更清楚地感受到他,靠近他的慾望,跌進他的深淵。 ——然後,他會將自己所有的獎勵全部給她。 隱秘而罪惡的念頭浮上腦海,生理本能的厭惡感讓宋予白呼吸一滯,原本攥緊的掌心下意識地鬆開,薄毯也差點滑落的瞬間,腦中彷彿有巨大的觀音像開始瓦解,倒放的走馬燈在飛快的流轉中,最終定格在記憶深處兩張照片上。 是宋予年和裴蓉兩人,高中畢業時出國旅遊,在巴黎聖母院門口拍的合照。 是他替宋墨然參加裴拾音家長會時,為了給老人家交差,而在校門口跟她的一張合影。 他不可能無恥到,忽視自己的年紀,去偷竊一個女孩子的青春,也做不到正大光明地漠視、辜負所有人對他的期望。 他不可能去做一個齷齪到讓自己都唾棄的人。 宋予白閉了閉眼,終於壓下從夢境中延續而出那陣煩躁的心火。 蹲下時,她才意外地看到,藏在書桌下的矮櫃上,似乎有一張相片。 光線太暗她看不清,只隱隱約約能注意到,相片上的人穿著白色的連衣裙。 順著她的目光掃至矮櫃上,宋予白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伸手將相框按下的舉動,彷彿更像是一種無形中的拒絕——他對她心生厭煩,並不想在這樣的夜晚跟她孤男寡女相處。 空氣中的沉默,是令人窒息的、坐立難安的尷尬。 她心煩意亂,低落到鼻子都開始發酸,委屈地問他:“這次又要去多久?” 三年,還是五年? 滿腦子都是葉兆言那張小人得志的臉。 怎麼能甘心? “小叔叔。” 裴拾音再開口的時候,眼淚已經先一步滾了下來,喉間哽咽酸澀,幾乎讓她連後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次又是因為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 心跳 “哭什麼?” 他聽見自己的聲線濃稠暗啞, 溫熱的手指摁上她眼角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 他自己都覺得是在鬼迷心竅。 夢應當沒醒。 否則他不至於抵禦不了這樣的誘惑。 他完全可以將桌上的紙巾推給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用指腹反反覆覆摩挲她的眼角,重演她因為吞嚥不下而乾咳時,眼角生理性沁淚後染出的天然紅暈。 裴拾音杏眼洇淚,注意力卻在他的指尖觸到她臉頰時,有短暫的遊離。 宋予白向來喜潔。 為什麼她能在那股熟悉的、淡雅的冷調木質香氣裡, 聞到一絲……檀腥味? 然而此刻她鼻子酸澀,有水汽堵著, 所以聞著也很不真切。 茫然的視線垂落在蓋在他腰下的薄毯上,骨節分明的左手仍緊緊攥著毯邊。 抽噎停不下來,她小聲地哭,誠惶誠恐問,是不是自己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好端端又要去瑞士? 不得不承認,宋予白一直都覺得, 遠離是非之地, 就是回擊謠言最有力手段之一。 所以當他聽到從聶家傳出來的那些流言蜚語時, 想到的第一個避嫌的辦法,的確就是跟她保持距離。 應當接受宋墨然的提議, 將她送離宋公館,重新安置回那間裴蓉留給她的公寓,然後在有限的關心之外, 做到足夠的冷淡、足夠的疏離—— 只有這樣,才能徹底堵住悠悠眾口。 只是, 她同樣是謠言的受害者,他做不到不分青紅皂白就遷怒於她。 他沉默的時間越久,她就越忐忑,眼裡包著的眼撲簌簌往下滾。 “叔叔,你說,我改。” 叔叔兩個字本能讓他觸動,然而潛意識卻並不想聽她這樣叫他。 “為什麼這麼問?” 在強大的流言蜚語面前,為避免刺激到他的神經,裴拾音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如履薄冰般小心。 沉默就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裴拾音滿腹委屈地低下頭,一副聽憑處置般的柔弱,如緞的烏髮下,露出脆弱白皙的天鵝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