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之境裡,道德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和必要,倫理的枷鎖也在這個空間裡失重。 饕足的意識漸漸墜入深海,黑暗中,他目不能視物,其他的直覺反而前所未有的敏銳。 空氣中,有清甜的荔枝香氣在鼻息裡緩緩彌散。 也能感受到,有微涼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及他微微收攏的眉心—— 失控的道德感在頃刻間被重新附體的理智懸崖勒馬。 宋予白“嚯”地一下睜開眼。 頂燈的光亮刺目。 緊皺的雙眉下,失焦的瞳孔終於在茫茫然中,看清投落下來的陰影。 夢中原本匐在自己身前的少女,此刻正居高臨下,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小叔叔,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聲音輕軟,隨著她一張一合的薄唇,甜甜的荔枝香如春風拂面而來。 宋予白花了點時間,才從迷濛的幻境裡掙脫回現實。 他微微喘息著,扶住座椅扶手坐直身體,蓋在腰上的羊絨薄毯有小幅的滑落。 瞳孔本能地劇烈收縮了一下。 身體裡的燥熱無法平息,但面板之外,已經被鋪天蓋地的驚懼嚇出了冷汗—— 他不確定,她有沒有發現毯子下的秘密。 油然而起的罪惡感幾乎讓他本能地錯開跟她對視的目光,別過臉的同時,也避開了她主動的示好和關心。 微涼的指尖擦過他眉骨上溫熱的面板,尷尬而無措地僵在了半空中。 裴拾音從他不情不願的臉上,看到大寫的“避嫌”兩個字,她早有心理準備,這時候也不至於覺得難堪到下不來臺。 或許就不該趁他門扉微掩,壯膽入內。 白白討一頓嫌。 悻悻地收回手,訕訕地問他:“宋予白,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兩人一站一坐,距離不算隔得太遠。 她懸停在耳廓上方的氣息,如綿綿柳絮,麻癢地拂在耳道里,少女落下來的聲音也足夠柔軟甜膩,關切裡也全是心意十足的呵護。 可縈繞在他耳邊的,卻是夢中那陣不疾不徐的、低柔的嬌聲喘氣,說叔叔我咽不下了。 他笑著伸手揉揉她的嘴角,鼓勵她要做個乖孩子。 “好孩子,幫幫叔叔。” 裴拾音很乖,聽話,又懂事。 所以,即使她紅著眼睛在咳嗽,卻依舊非常順從非常努力地嘗試著替他收拾好殘局。 背德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荒唐體驗,飽含禁忌的愉悅感,從夢境延續到了現實,讓人根本無法忽略,只能想盡辦法隱藏。 他唾棄那個道貌岸然的宋予白,甚至憎惡到多回憶一秒,都覺得噁心。 書房的頂燈,光線昭然如星辰。 一切的罪孽在這樣明亮的光線中,無所遁形。 他猶在喘息。 卻不敢看她眼睛。 這是一雙如觀音般慈悲憐憫,卻帶著尖銳審判的眼睛。 他牢牢攥緊蓋在下身的薄毯,不讓毯子在他腿上滑落,白皙的手背上,勁瘦的骨線崩起,青色的經脈也因為用力而充血勃發。 窗外有電閃,劃亮沉寂的雨夜。 “怎麼這麼晚還不去睡?” 質詢伴著雷電。 像倫理劇開場的序幕。 男人垂下眼簾,聲線一如既往的平穩沉和,但他仍在喘息。 她不知道他之前眉頭深鎖,到底夢見了什麼,能這樣驚魂甫定,這樣懊悔不堪? 但三年前被拒絕的挫敗感已先冷靜一步席捲。 裴拾音心煩得要命,擔心今晚大機率等待自己的,又是當頭一盆冷水。 到底要怎麼做,她才能打破他的原則,影響他的意志,為她所用?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是自己逼得太緊,還是手段過於拙劣愚蠢? 明明她已經吸取了三年前的教訓,充分將“若即若離”這四個字貫徹行為始終。 前兩個月的示好、努力、步步為營,前功盡棄,巨大的沮喪感籠罩在她的頭頂,讓她的眼眶本能地發酸發脹,但又無計可施。 逃婚是沒有退路的下下策。 宋予白是她溺水時唯一的救命稻草。 為什麼不管她怎麼做,都不能得償所願? 裴拾音閉了閉眼,決定開門見山:“我聽說叔叔又要去瑞士。” 她慢慢蹲下身,半跪在他面前,柔軟的雙手扶在他的膝蓋上,小心翼翼控制著自己的重量和兩人接觸的面積,確保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不會引起他任何的反感和警惕。 仰面去找他的目光時,神態虔誠,不敢有一絲逾矩的挑逗,忐忑的目光裡,閃動乞求。 她不能踩到他的界限,否則,她一定會在這種引人遐想的曖昧深夜,被他厲聲呵斥,趕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