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白:“餓了你們可以先吃,提前給我發個訊息就好。” 彼此在通訊軟體上的聊天,仍停留在去年12月的那個雪夜。 裴拾音眨了眨眼:“這怎麼行,畢竟是過年呢。” 宋予白沉默地接過她遞來的碗筷。 忽然想,她這個時候應該說的,並不是這句話。 這個時候,她應當用撒嬌的口氣跟他抱怨,說,宋予白,你這人怎麼這樣?人家想跟你一起吃頓年夜飯都不行。 她以前就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每一年,他下班回來晚的那個除夕前夜,她都是如此。 不管颳風下雪,都會在老宅門口翹首以盼。 如果天氣不好,她會在看到他的時候,不滿地質問他,為什麼回來這麼晚,知不知道她等在夜裡真的很冷。 碰到天氣好的時候,她就會搬條凳子坐在門口,腳邊丟了一地的煙火棒,在看到他下車的第一眼,眼睛就會亮起來,高高興興地跑上來,說宋予白,我就知道,我點到第七支仙女棒的時候,你就一定會到家的。 她今天的長髮,用一個鯊魚夾隨意而慵懶地別在後腦,穿一件寬鬆的乳白色羊絨毛衣,認真佈菜的側臉,都有一種溫婉成熟的秀致。 一舉一動,都透著疏離的平和和剋制,整個過程,似乎連多一寸的餘光都沒有分給他。 也許是因為當著宋墨然的面,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對自己親暱,畢竟父親目光矍鑠,有逾矩的風吹草動,難免容易小題大做。 他微微鬆了口氣。 終於找到了最佳的理由,說服自己接受這種反常。 然而腦海中那個鮮活的影子,那個對他來說無比熟悉的裴拾音,卻開始逐漸變得模糊,鏡花水月的回憶,似乎只是記憶短暫的錯亂。 求證這種反常的機會,出現在大年初三。 宋墨然的習慣,是在春節的頭幾天,將時間花在家人身上。 他不太樂意這幾天有太多的親朋好友上門拜訪。 大年初三的早上,難得的好陽光,宋墨然吃了早飯,就在暖房裡拉出了圍棋,問裴拾音要不要一起。 每年這個時候的早上陪宋墨然下圍棋已經是約定俗成的習慣。 裴拾音乖覺應好,捻白子的架勢也相當足。 宋予白在書房裡打完電話,就聽到了宋墨然的笑聲,是在誇裴拾音下得好。 他低頭看一眼殘局,也覺得她下得穩中有進,步步為營。 “我記得,蓓蓓的圍棋是你教的吧?”宋墨然抬頭看了眼宋予白,又忍不住對著裴拾音讚許,“不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是真的不錯。” 裴拾音:“主要是爺爺讓我。” 宋墨然不喜歡在下棋這種事情上被小輩糊弄,故意讓棋,同樣,也不喜歡在娛樂切磋的時候,放他人那些毫無意義的水。 只是裴拾音的確下得好,一番場面話,也說得妥帖。 他笑呵呵地望向自己的兒子:“你要不要試試?” 裴拾音作勢就要起身讓位,宋墨然卻擺了擺手,說自己累了,讓宋予白跟她下。 “你的棋是他教的,我倒要看看,師傅跟徒弟,到底誰更精進。” 幾乎沒給她任何拒絕的時間,宋予白已經很自然地坐到了宋墨然的位置上,單手捻起了棋子。 兩人切磋了幾個來回。 宋墨然被家庭醫生叫著去量了血壓。 宋墨然不走還好,他一走,宋予白明顯感覺,她開始心不在焉,微微抿起的唇角都顯得有些不耐煩。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下錯了棋,敗北幾乎是意料之中。 還沒到中午的飯點,兩個人在老宅裡也沒別的事情。 宋予白一邊收拾棋面上的殘局,一邊很隨意地問她:“再來一盤?” 不在爸爸的眼皮底下,她沒道理,再跟自己避嫌。 裴拾音伸了個懶腰,只是嫌坐得累,像是很沒耐心跟他兩個人在暖房裡獨處,只想起身往樓下跑。 然而臨到門口,卻被他叫住。 “真的不再來一盤?” 裴拾音:“不啦,好累的。” 臉上的敷衍再明顯不過。 “拾音。” 宋予白沉默了一下。 “還記不記得,你高二那年,跟人打排球,摔到過膝蓋。” 被人推了一把,右膝跪倒幾粒碎玻璃上,到現在都還有淺色的疤,只是不細看,並不容易發現。 是他抱著她,求醫問藥,想各種辦法,問醫生要如何不會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