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敢賭上全部,卻還只能接受,被獨自一人遺忘在原地? 不越過那條線,他們永遠都會有除血緣外,最深的羈絆。 吵再兇的架、鬧再過不去的別扭,也不會有隔夜的仇。 時間能夠沖淡一切。 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他們總有在簷下守望彼此、共同看雪的一天。 他可以不結婚,跟她一起,兩個人,以叔侄的名義,互相照顧一輩子。 面對流言蜚語,他清者自清,能堵悠悠眾口。 他忽然牽過她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臉上。 她在黑暗中,掌心觸到他溫熱的臉頰,柔暖的大拇指,在他鼻翼側摸到很淺很薄的一層溼濡。 不知道是汗,還是眼淚,亦或者只是她的錯覺。 “拾音,很抱歉,生理反應的確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但是我永遠能控制的一件事,就是——” 他溫柔地親吻了一下她的嘴角,禮節性的,不含任何□□。 剋制而疏離。 “不去愛你。” 晚霞 寧城的12月, 在一場豐厚的大雪裡,緩緩落下了帷幕。 臨近元旦, 城市的街景張燈結綵,喧鬧的過節氣氛中,彷彿翹首以盼,都在等著意料之中的春節。 寧大的元旦晚會,是話劇社的大四成員在散場前的最後一次公演。 演出結束,裴拾音跟社團裡的朋友在校門口逐一擁抱告別。 時值冬夜,路面還有融雪以後積蓄的薄霜, 冷風裡,她縮著脖子凍到跺腳, 撥出的每一口氣,搓搓手還嫌不夠暖。 不停有車輛緩緩馳過校門口,停靠在公交站牌。 她一邊看手機,一邊在街燈下,費力地辨認每一輛車的車牌號。 馬路對面,有車打了雙跳,似乎是停了很長時間, 不知道在等誰。 裴拾音坐在冰冷的公交站牌椅面上, 有些眼饞地想, 為什麼別人的車能到得那麼快,而自己的網約車會卻來得這麼慢。 天空中不合時宜地開始飄下小雨, 讓原本就零下的溫度,更有一絲透骨的涼。 她冷得快受不了,給司機打電話, 卻被告知就差一個紅綠燈,讓她再等等。 停在公交車站附近的網約車, 即停即走,已經接到了各自的乘客。 唯有馬路對面那輛車和孤苦伶仃的自己,像是找不到目的終極。 裴拾音搓手等待的時候,看到路對面的駕駛位下來的一個人,舉著一把長柄傘,手裡還抱著一塊黑色的羊絨圍巾,逡巡目光,似乎是想走到她這一側。 然而車來車往,他過馬路也需要小心看路況。 對方的馬路只走到一半,裴拾音的網約車,已經穩穩停到了她面前。 她冷到發抖,已經無暇顧及頭頂的小雨,徑自跳上了才停下來的網約車。 車裡源源不斷的暖氣終於讓她的身體回溫,凍僵的手指也終於有餘力去檢視手機裡的元旦祝福。 今天晚上理論上是要回老宅吃飯的,可宋墨然有故友拜訪,在白天的時候就給她打過了電話,讓她晚上記得去宋公館跟宋予白一起吃晚飯。 裴拾音只是笑著應好。 臨掛電話的時候,老人家又交代她,零花錢夠不夠用,不夠用的話,可以問宋予白要,在榮璽一個人住得不舒服,也可以跟宋予白講,大不了再換一套她喜歡的戶型,假期有什麼想吃的,也可以找宋予白,他會好好安排。 什麼都可以找宋予白。 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在宋墨然眼中,似乎天然就是宋予白的責任。 “爺爺,我早就不是小孩子啦,不用這麼麻煩叔叔的。” 她對著電話撒嬌,宋墨然也只是笑。 “這些就是他該替他哥哥做的份內事,他要是做得不好,你儘管跟爺爺說。” “知道啦!” 其實宋予白樣樣好,唯一的不好就是永遠也不會愛她。 網約車順著導航往家的方向開,裴拾音回了幾條祝福簡訊,不經意抬起的眼簾,從後視鏡中,已經看不到那輛打了雙跳的車影—— 不是她熟悉的車牌,也不是她所熟悉的司機。 她忽然覺得,有時候一個人自作多情久了,大概真的能做到自欺欺人。 翻了眼日曆,才意識到兩人已經足足有一週沒有聯絡。 生活重歸正規,甚至在做任何變更習慣的一些決定時,都不用再擔心,會有人提反對意見,告訴她—— “拾音,例假的時候,不要動不動就吃止痛藥,先試試紅糖水,薑湯我會提前給你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