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的包廂時,包廂裡的主人,還在大放厥詞。 酒吧曖昧昏暗的燈光下,在場的每個人眼裡,都有渾渾噩噩的迷離。 幾乎沒人發現他這個不速之客。 宋予白垂著眼簾,很平靜地將領帶的末端插入襯衣自下而上數的倒數第二粒和第三粒紐扣的縫隙裡。 “歸根結底,她除了宋家這靠山以外,還有什麼能耐?眼巴巴地往我這兒送,不就是急著送出一個燙手山芋麼?鬼知道她在家都跟誰睡一塊!” “反正,再過三個月就結婚了,到時候玩膩了,你們誰願意跟我換老婆玩玩,就當是換換口味,裴拾音那張臉,保證不會讓誰吃虧。” “我看寧城有我老婆那麼漂亮的,也沒幾個——” 葉兆言眉飛色舞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忽然之間只覺得頭皮緊得像是要被人整塊扯下來,前額重重撞到玻璃酒桌的時候,猝不及防的變故,讓男男女女的尖叫,混著各種玻璃瓶子被砸碎的聲音,顯得尤為可怖和混亂。 紛亂的腳步聲裡,有人在哭有人在跑。 葉兆言整個人像條軟綿綿熱糯糯的年糕,被人揪著頭皮拎來拎去,溫潤滾燙的液體從額角汩汩往下流,一鼻子的血腥味兒,耳邊嗡嗡作響了半天,才聽到有人用一種很平和,鎮定到甚至有些寡淡的口吻,跟他說:“阿言,把你剛剛說過的話,再講一遍。” 骨節分明的手指,將開了錄音的手機丟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地上到處都是碎玻璃和被打翻的果盤。 茶几的鋼化玻璃邊角被磕掉了一個角,也不知道是有人跑的時候,被玻璃瓶砸碎的,還是被葉兆言崩掉的那顆門牙給撞斷的。 葉兆言在看清眼前這張臉的時候,終於哆哆嗦嗦地反應了過來。 寧城像他這樣的富二代,明面上看著人模狗樣,私底下玩得相當花,網紅嫩模的泳池盛宴不消說,吸高了還有意向不到的淫趴。 在他看來,想馴服裴拾音,神不知鬼不覺喂點東西自然能讓她乖乖就範。 再清高的女孩子,等真有藥物上癮的一天,最後想怎麼玩,還不是他自己說了算。 他沒有做綠奴的癖好,但明目張膽地□□享樂,也的確讓人覺得刺激。 畢竟是別人的老婆,想怎麼玩,就能怎麼玩。 宋予白很有耐心地蹲下身,拎高他的腦袋,讓他跟自己平視,像是很認真地跟他探討:“那你有沒有想過,拾音會怎麼樣?會不會很難過,會不會不開心?” 葉兆言正要開口求饒,小腹收到的重擊,已經讓他把剛剛喝下去的那些酒,全從嘴裡吐了出來。 空氣裡瀰漫的煙味和嘔吐味的腥臭讓宋予白本能地皺了一下眉頭。 然而男人平靜的聲線,卻波瀾不驚到彷彿只是在看一份不堪入眼但仍有修正餘地的財報。 “葉兆言,你知道出了這個門,有多少人排著隊想娶她嗎?” 他一邊說,一邊甚至還從桌上抽了紙巾,好心地替他擦不斷從口鼻處湧出來的血,好讓他能夠回答自己的問題。 薄軟的紙巾一沾到葉兆言的血,頃刻之間就被染紅,血液甚至順著溼透的紙巾,蔓延、滲到了他的指尖。 宋予白嫌惡地將血漬擦到了他的衣領上,然後,他用一種冷靜到幾乎可怕的聲音重複著又問了他一遍:“你知道嗎?” “……” “說這些話的時候,你會後悔嗎?” “……” “你會擔心她,知道了,不開心嗎?” “……” “她一定會為此而難過,你看到她的眼淚的時候,會覺得內疚嗎?” “……” 瘋子。 瘋子。 瘋子。 葉兆言滿腦子都是“瘋子”這兩個字,他只要張開嘴,滿口就都是血,他即便骨頭軟,這時候也發現坦白沒用,求饒沒用,只剩下跟著他發瘋一條路。 他不過就是口嗨說點根本沒來得及實施的暢想,宋予白卻已經像個瘋子一樣,完全不顧兩家顏面,把他打成這個樣子!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是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瘋子! 他抬起眼睛,發現自己的視野都是血紅的。 眼前那個,溫雅端方的謙謙君子,終於撕下了這麼多年的偽裝,掄拳頭的樣子,像街井市角只會打架鬥狠不學無術的混混。 肺部疼痛,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骨頭被打斷,葉兆言邊咳邊笑。 “宋予白,排隊想娶我老婆的人裡面,是不是也包括——” 然而葉兆言的話沒說完,截斷他的,是迎面而來的一條矮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