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她而言,是羞愧難當。 同樣,於他而言,是逾矩難禁。 回國後,兩人心照不宣,再沒提過從前,所以宋予白好端端的,為什麼忽然又要重溫當年?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判定他一定是在釣魚執法。 萬一她上鉤了,他就可以重拳出擊。 裴拾音:“……” 我不會這麼容易上當! 她不滿地哼唧了兩聲,忍辱負重地吐出一句“我都記不清了”。 她撒嬌的口氣,顯然不想再回憶。 感受到輕撫在後腦的手,有些微的鬆動。 裴拾音立刻就警覺起來,飛快道:“但是如果叔叔想借此教訓我,讓我再好好反思一下,我倒也可以回憶回憶,引以為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沉默在窗外綿延的雨聲中,依舊振聾發聵——是他躍如擂鼓卻欲蓋彌彰的心跳聲。 “你說。” 男人的聲線在靜謐的黑夜裡,低沉飽滿,有很朦朧的顆粒度,如頂級的音麥令人耳膜酥癢。 “你會永遠陪在我的身邊。” 聽他清晰地回憶起當年時,她有種恍然的不真實感。 其實她當年並不是這麼說的,原話前面還有半句—— “叔叔,我會永遠喜歡你,我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 他單挑了後面那句不讓人那麼誤會的話。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難免有些忐忑。 只能大著膽子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講。 “如果叔叔願意,蓓蓓也想,一輩子不嫁人,一輩子不結婚,永遠陪在叔叔身邊。” 然而想到那個假想敵小嬸嬸。 她又心心念念地補了一句。 “當然,最好叔叔也不要結婚,這樣,我們就永遠可以保持現在這樣的關係,對吧?” 所以,在這之前,能不能替她把葉兆言那個蠢貨解決掉? 誠懇的語音,一如三年前的雨夜,坦白而熱忱。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裴拾音以為自己是不是又說錯了話。 然而溫暖的大掌卻從始至終,輕輕梳著她腦後的長髮,慢條斯理地。 他似乎在出神。 烏緞般的髮絲比夢裡的觸感更為真實。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重新將修長的五指插入她的長髮,然後,他終於發出一聲了滿意的喟嘆,輕聲說了一個“好”。 心跳 也許是記掛著心事。 當清晨的太陽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灑進來的時候, 渾渾噩噩的清醒幾乎是本能。 裴拾音從床頭櫃上撈過手機,看了眼時間。 6點15分。 困到極致的時候, 閉著眼睛都能打出字。 她將資訊編輯好,從善如流地逐條點了傳送。 就不打算再管它—— 反正對方回不回都無所謂,她只要確保心意準時抵達就行了。 重新將手機丟回到床頭櫃上的時候,不小心將放在案上的一疊檔案掃落。 紙頁散落的嘩啦聲讓她本能地扒著床沿往地上掃了一眼。 迷迷糊糊地眨了好一會兒的眼睛,她才慢悠悠地反應過來,是那幾份網配合同。 乾淨的紙頁上,已有人細心地將合同裝訂, 並在一些關鍵條款事項中做好了批註和注意事項。 至於乙方可能會遭遇的風險,對方甚至用紅筆給她標註加粗, 警示她需要注意。 想都不用想,這麼工整的作業會是誰的手筆。 老宅通電是在凌晨兩點,她是凌晨兩點半等整個別墅都重新安靜之後,才偷偷獨身溜回了房間。 打了個哈欠。 裴拾音把薄薄的秋被蓋過頭頂,擋住光線。 迷迷糊糊入睡前的那幾秒,到底還是沒想明白宋予白是在後來幾點進的她房間。 寧城北郊的機場,澄亮的陽光已經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灑進貴賓休息室內。 距離航班起飛還有半小時。 修長的手指懸停在螢幕上端, 遲遲不落。 【不知道叔叔現在有沒有想我, 希望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在偷偷想你。】 【看在我特地訂鬧鐘想你的份上,請一定一定告訴我, 你的返程航班。】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只想在第一時間歡迎我敬愛的叔叔,可以嗎?】 宋予白垂著眼簾, 他幾乎能夠想到,裴拾音在極度睏倦的情況下, 會如何用撒嬌的表情打出這三句話。 “在看什麼,這麼出神?” 旁邊有座椅拉動的聲音。 隋東端著咖啡好奇探頭來看,宋予白已先一步將手機螢幕鎖屏。 “一大早跟誰聊呢?”隋東揶揄地打量他的臉,“心情這麼好?” 宋予白:“國慶隋寧是不是讓拾音替她去相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