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白儼然一副要陪護的樣子,讓她在輸液椅上跟他面對面坐上一個小時,她不知道該如何渡過這種面面相覷,又心緒複雜的狀態。 她還沒能從80c的水溫裡調節過來,不知道到時候又會當著他的面做出什麼失控到丟臉的事。 “就沒什麼藥膏可以讓我自己塗嗎?反正這次也不嚴重。” 宋予白:“有也是有。” 裴拾音:“那我選塗藥。” 不知緣何,宋予白腦中忽然閃現的畫面,卻是那次她在葉家的別墅裡被夾竹桃誘發的嚴重紅疹,昏暗車內,即便視野不明,但他依舊能夠隔著一層清涼的軟膏感受到少女面板異樣的細滑。 他默不作聲了足足半分鐘,才有些艱澀說:“現在是白天,容易被別人看到。” 裴拾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白天晚上有區別嗎,你帶我找個酒店住下來,我在酒店裡弄不就好了?” 宋予白很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後才低低應了聲“好”。 裴拾音將頭扭到窗外,控制著不讓自己去看他。 在體會過斯景教她的冷卻療法後,她這時候才發現,原來適當的距離,真的能讓心裡所有的搖擺都變得堅定。 而過分靠近的距離,則會讓她的情感佔據理智的上風,每一道心聲,都會讓她動搖。 “本來這兩週的行程裡,我們原定計劃是去海邊度假。” 海市靠海,特有的淺灣砂質細膩,每到烈夏或者寒冬,都是國內外少有的知名度假勝地。 裴拾音也就很小的時候,被裴蓉帶著去過一次沖繩,靠海玩過沙,但這是她第一次來海市,住了才一個晚上,就被宋予白連人帶行李打包回府—— 多少有些不甘心。 “你要的話,我這兩天剛好公司裡沒什麼事情,可以帶你去淺灣那邊的酒店住兩天。” 他在她面前,從始至終都保持鎮定、寬容。 他不會對她亂髮脾氣。 除了那次誤會她不自愛偷吃,不分青紅皂白對她說過幾句重話外,這麼多年的相處,他對她的教誨、懲罰,樣樣都有憑有據。 他不會情緒失控到輕易責罰她。 所以這次,也是一樣。 於他看來,她只是被一個滿腹心機的野心家唆使,她只是短暫地迷失了回家的路。 只要他重新為她導航,她仍舊會聽他的話,控制不住望向他的眼睛裡,依舊留有餘溫。 少女柔軟的如同雛鹿般小心翼翼試探的眼神,只要跟她對視一眼,萬般柔情都會在頃刻間湧上他的心頭。 保持這樣的距離,是最好的。 他能夠控制住他自己。 他也可以控制住他自己。 他的餘生,只要品嚐一點點從她指縫裡漏出來的愛意,只要能看到她,就足夠了。 裴拾音沒想到他會主動開口留宿海市,準備了一肚子草稿沒用上,頗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然後順從地點了點頭,說了句“好”。 買完藥下塌酒店。 前臺見來人是一男一女,下意識就問開幾間房。 宋予白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就說了兩間。 聽到旁邊有哂笑。 宋予白低著頭在紙面上籤單,問:“笑什麼?” 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下了車之後反而心情變好,居然破天荒地已經會主動跟他搭腔。 “不是笑,我是欽佩叔叔。” 裴拾音歪著腦袋漫不經心地繞著頭髮玩:“其實這裡也沒什麼熟人,你要想開一間房,我也不會說什麼。” 她彎了彎唇,笑得意味深長。 “再說,我倆還不是一個姓。” 宋予白後知後覺地怔了幾秒,最後也只是低斥了一聲“不要胡鬧”。 裴拾音盯著外面清朗乾燥的天氣看了一會兒,說:“塗完藥之後,我想睡個覺,昨晚沒睡好,早上又醒得太早。” 宋予白從前臺手裡領到各自的房卡,遞給她。 “所以我看這所謂的大自然的白噪音,就是一把雙刃劍。” “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帶你去參加這種露營團,吃不好睡不好,也休息不好。” 裴拾音:“是我自己想去的,斯景出發前還勸過我來著。” 宋予白:“拾音,我現在身體還有點不舒服。” “你不會也過敏了吧?” “我是被你好朋友的小心眼氣到了,”他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所以能否少說兩句,至少在我們兩個在這邊度假的這段時間裡,不要再提到這個名字了。” 對著上行的電梯鏡面,她翻了個白眼。 “你都能控制不愛我,你有什麼好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