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累了可以讓他背。 心情不好了可以撒嬌讓他抱。 心血來潮,拿童話書遞給他,他也會乖乖就範,事後還會不好意思地問她,到底講得好不好。 宋予白毫不留情地拆臺:“你16歲那年,還許願想要快點長大。” 裴拾音撇了撇嘴。 那個時候我想快點長大是因為成年了就可以跟你告白,萬一你喜歡我也不至於犯罪。 “那個時候我是為了你好。” 她對著副駕駛的車玻璃扮了個鬼臉,憤懣不平地嘀咕了一句,他卻沒聽清。 “什麼?” “耳背的人就是會錯過秘密。” 今晚氣氛實在很好,即便她偶爾毒舌兩句,他也不會像以前一樣針尖對麥芒般退避三舍。 大概示弱賣慘有用,但如果兩個小時前沒被葉兆言羞辱,裴拾音的今天晚上就堪稱圓滿了。 然而目光落到窗外。 卻發現車子停下了跨江大橋下。 江面的浪水拍打著石岸,在夜風裡是舒適的白噪音響,落在耳裡,相當舒服。 天幕的夜星倒映於江面,被粼粼的江水用潮汐的頻率均勻打散。 她下意識回頭。 眼底忽然蓋落一片陰影。 絲屢柔韌的髮絲之上,是男人粗糲溫暖的掌心,很快,頭頂的重量就迅速消失了。 揉弄頭髮的動作,也不過就是短短的幾秒,而那幾根調皮的毛糙碎髮絲紮在他的手心裡,卻有一種微微麻癢的觸感。 少女忪怔和不可思議的目光,溫順柔軟得像只小貓。 考砸了需要安慰。 考好了想討誇誇。 一個人睡覺害怕會拎著枕頭敲他的房門。 他受不了她委屈巴巴的樣子好心讓出半張床,她卻得寸進尺地從枕頭裡掏出一本童話書,軟軟地問他,能不能哄她睡覺。 十幾年的光陰裡,枕著他肩膀睡覺的小女孩已經長大。 蒲扇似的睫毛不知因何在輕輕地顫,被眼淚泡過的眼圈,紅絲尚未消退,連臉上都還有很淡的淚痕。 “拾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低沉的嗓音帶著磁性,像有人抓了把碎沙在她耳膜上細細地碾磨。 耳道里的震顫感,在幽閉的車內,顯得尤為明顯。 突如其來的溫聲安慰裡,頭頂仍留有他手掌的餘溫。 裴拾音的目光下意識追向他落在方向盤上的手上。 他開車時,習慣將長襯衫的袖口往上折,禁慾地半挽至手肘,露出的小臂肌肉線條流暢而飽滿,是健康的、偏白調的淺小麥色。 男人的掌面寬大,掌心乾燥而溫和,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淡淡的青筋在崩起的骨線裡若隱若現,骨線起伏,聯結的每一寸指關節都透著健康的、甚至有些誘人的淺粉色。 她心跳有短暫的加快,像荼蘼的晚霞。 “這碗雞湯我不愛喝,有別的嗎?” 宋予白的唇角忽然不著痕跡地彎了一下。 這是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他露出這樣的笑。 金絲邊眼鏡後粉棕色的、像是薔薇花瓣上的露珠般好看的瞳孔裡,是讓人望一眼就能熨帖進心裡的舒暢。 彎起的眼簾,眼尾能看到他情緒鬆弛下,一種讓人心折的風流恣意。 他想了想,輕笑說:“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小孩子。” 裴拾音:“……” 你這嘴長了還不如不長。 趕在他啟動車子前,她忽然伸手拍了一下他放在操縱檔位上的手背。 柔軟的指腹像是很不小心拂過他的指骨。 無意識的。 明明是蜻蜓點水的觸碰,她指腹留在他面板上的溫度,卻意外像跳躍的星火,麻癢、灼人。 他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解了安全帶,傾身靠了過來。 “別動,你鏡腳上好像有東西。” 幽閉靜謐的車內,隨著她探向前的身體,兩人的距離也比之前要靠得更近。 逼仄的環境裡,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在他所有的注意力裡橫衝直撞——荔枝的清甜裡藏著一絲淡淡的青草花香,在悶熱的仲夏夜裡,無端帶著誘人的清涼。 宋予白本能地將身體往後靠了靠,剋制地與這股無孔不入的甜香保持距離,左手卻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按鈕。 “咔嗒”一聲輕響,是黑膠cd被中控臺成功讀取的聲音。 低柔舒緩的鋼琴前奏緩緩響起,有女聲開始溫柔地低吟淺唱。 “你能不能不要動啊?” 少女小聲的抗議在背景音樂裡變得有點不耐煩。 “……” 已經無處可退。 他的後背抵著駕駛室的門和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