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人群哪裡會理會一個只得六歲大的女童,更多的臭雞蛋爛葉子砸了過去,甚至還帶了小石塊,其中一個砸上他的額頭,新鮮的血液流了下來。
小如故被擠到城牆根上,望著小郎流血的額頭,突然生出一股從來沒有的無力感,不再做那些無用的事,抱著身子蹲了下去,望著小郎冷漠的臉龐只是哽咽低泣。
小郎看著蹲在牆根不住發抖的小女孩,心裡痛得厲害,眼裡慢慢凝上了淚,她還只是個孩子,恨她何用?
天漸漸黑了,圍觀的眾人才漸漸散去,鬧哄哄的城門口安靜下來,除了把守的官兵,只剩下仍抱著身子蹲在那裡的小女孩。
那夜很冷,哭累了的如故縮在牆根陪著他,突然有好幾個黑衣人從牆城上飛下來,無聲地殺死所有守衛,解下小郎和他的母親。
“太子。”一件披風遮去他赤冂裸的身體,“那狗賊戒備森嚴,我們進不去。”
他輕點了下頭,什麼也沒說。
有人發現縮在牆角的如故,提刀向她走去,經過這一天,已經被嚇壞的小女孩木訥地看著小郎,連逃都沒有想過。
小郎淡淡開口,“不要傷她。”
“太子?”那人愕然,“她……我們不能留下禍根。”
“不要傷她。”小郎的聲音冰冷,卻不容人抗拒。
那人又看了如故一眼,最終收回了刀。
如故看著他們揹著小郎和他母親離開,才回過神來,爬了起來追趕,但蹲得太久,腿早就麻了,一起身立刻重重摔倒,轉眼那些人已經去得無影無蹤,她才哭出了聲,“哥哥,帶上我,哥哥,帶上我。”
但她得到的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音。
她沒有回豐城,憑著記憶走了兩天,回到麻婆村,村子已經變成了廢墟,到處是燒焦的屍骸,找不到一個活人,更不會有她的哥哥。
兩天沒有吃東西,全靠著意識支撐走了回來,回後來發現所有希望都只是泡影,沒有希望,也就沒了支撐,眼前一黑,昏死在地上。
她醒來的時候,被老嫗抱在懷裡,老嫗說,她是出生高貴的小姐,以後是要嫁入侯門世家的,小郎死了,從此以後只能記在心裡,再不能對任何人說起。
她知道小郎沒有死,抱著小郎平時戴的面具不肯離開,坐在燒得焦黑的土屋門口,“哥哥,會回來的。”
老嫗看著小女孩臉上超年齡的成熟,心裡酸楚得說不出話。
如故的毒疫發作,最後失去意識的瞬間,聽見遠處傳來新年的鐘聲,元年十七年。
這是如故前世的記憶,她就是那個小女孩,而那個少年,是與她相依為命的夫君小郎。
今天的事,如同舊事重演。
不過主角換了人。
如故咬牙抬頭,看向閒然站在一旁的殤王,匈口悶痛得像要窒息過去,緊咬著的下唇滲出血珠。
四目相對,他坦坦然地看了她一會兒,緩緩走到榻邊,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淺淺一笑,絲毫不掩飾眼裡的嘲諷蔑視,“殺自己的舅舅,真是一點也不手軟。”
“他不是我的舅舅。”如故平靜地凝視著他的眼。
他笑笑,對她的話也不反駁,忽地伸手過來,抓住她的手腕,如故陡然一驚,本能地揮出短刀,迫他放手,卻被他輕易地擒住手腕,取下她手中短刀,丟過一邊。
如故心底一片冰涼,接下來是不是該把她和鳳承武綁在一起懸掛午門,暴曬三日後,挫骨揚灰?
到了這個時候,如故再淡定,也沉不住氣了,急怒交加強,用力掙扎,“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一身的血,不洗洗?”他皺眉。
“什麼?”如故怔了。
“你不嫌髒,我嫌。”
“反正都是要死的,身上有血沒血沒有區別。”如故推開他的手。
他睨了她一眼,懶得再和她廢話,把她連人帶被子一起抱起,走向旁邊的屏風,屏風後有備好的浴水,他扯開她緊裹在身上的綿被,把她丟進水中。
如故被嗆得扶住桶緣一陣的咳,心卻定了下來,他不會把她掛出午門。
那剎那間,彷彿有死而重生的雀躍,浮出水面,才發現這惡魔沒有離開的意思。
如故雖然在現代生活了多年,但思想還沒有開放到任人觀摩洗澡,冷冷地瞪向那可惡的男人,示意他離開。
他直接無視了她的意圖,靠著身後屏風框架,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