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以前也不是沒聽過這樣的動靜,但是老人基本只在冬天的時候回到老屋裡住,其餘的時間都在城裡的兒子家度過,他根本不知道這就是修生活的常態,還以為是那家的孩子比較調皮才會經常捱打。況且,他也不大愛管閒事,既然不嚴重,他也沒必要去橫空插一槓子,給自己找麻煩。
但是自從昨天晚上和修有過交集後,他就發自內心地喜歡上了這個倔強但是內心很柔軟的小鬼,他並不是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基本的禮節也還是有的,所以昨天在修走後老人就在琢磨,為什麼這麼一個孩子會總是捱打?
而今天下午,老人聽到那孩子再次捱打的聲音,就有點兒惱火了。
前兩個冬天偶爾聽到的打罵聲,也沒有這麼厲害過。
就算孩子犯了什麼嚴重的錯誤,也沒必要這麼打吧!那可是個小孩!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
壓抑著怒火,老人順著家裡的小木梯爬到了牆頭,一看到牆那邊的景象,就頓時火氣上升,再看到地上扔著的棉衣,聯想到剛才修所喊的話,哪裡不明白,修就是因為否認自己沒偷東西,就捱了打!
因為這件事是因老人而起,老人又是後悔,又是憤怒,一時氣憤下,出言制止了武誠繼續施暴,並在義憤下撥打了報警電話。
看到這個孩子瘦弱的身體上遍佈著的傷痕,老人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一個禽獸不如的傢伙,居然能稱之為父親!
修的背很瘦,背上兩片窄窄小小的蝴蝶骨因為上藥的疼痛而輕輕顫抖著,老人看著實在心裡難受,把手貼在他的背上,撫摸了一下他背上的傷口,眼眶竟有點兒酸。
修以前也被武誠把手放在他背上過,不過,老人的手很溫暖,沒有刺鼻的酒氣,也沒有一絲猥褻的意味,那種溫暖的善意,刺激得修身上的疼痛都輕了許多。
老人吸了吸鼻子,暗笑自己人老了易動情,他輕輕扳著修的肩膀,把修的身體面朝向自己,問他:
“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修低下頭,一言不發。
老人看他這樣,似有所悟,問:
“是不是我報了警,把你父親帶走了,你不高興?”
修這回有了聲音,他抬起頭來,看著老人,目光堅定地搖了搖頭。
看著修,老人終於露出了一個慈和的微笑:
“那就好。孩子你受苦了,爺爺給你做點兒好吃的壓壓驚。你等著啊。”
說著,老人便走出了堂屋,走向了廚房,留下修一個人在堂屋裡。
他呆呆地環視著這個窄小但是溫馨的堂屋,燒得熱乎乎的炭爐,柔軟溫暖的絨毛坐墊,以及從廚房瀰漫出來的飯菜的香氣,恍然覺得,自己像是上了天堂。
第五節 一牆之隔的地獄與天堂
修和老人一起呆了半個月的時間,在這半個月裡,修體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與溫暖。即使多少年後回想起來,那種溫暖感還是絲毫沒有減退,反而越發濃烈與真實。
老人給修做了很多好吃的,修還記得,自己這輩子第一次喝雞湯的時候,因為喝得太多,油又太大,習慣了清湯寡水的腸胃一時沒承受住,上吐下瀉了大半天,急得老人直接把附近的診所醫生叫到了家裡,照顧修直到大半夜才和衣睡去。
老人把家裡能翻找出來的、自己兒子小時候的衣服都給了修,並教他要愛護自己,在大冷天要尤其保護好自己的關節,要不然到老了容易落下病根,那個時候就得吃苦頭了。
不僅在吃穿上照顧修,老人還教會了修很多東西,教他一些基本的禮貌用語和對人禮節,教他為人處世的基本道理,甚至還教他認了不少字。修並不笨,學的也快,一個星期下來,居然學會了一百多個字和認讀拼音。
在相處過程中,修知道了許多關於老人的事情。
老人姓劉,是個退休了的初中語文教師,中年喪妻,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把唯一的兒子拉扯成人,這個兒子在城裡頗有出息,買了房買了車,也很孝順,把他接進了城裡去住。可是老人每到冬天的時候,說什麼都要回到家裡的老宅度過,任憑兒子再怎麼勸也沒用。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老人的妻子就是在冬天逝去的,他回到妻子埋葬的地方,回到他們兩人以前共同生活過的地方,是要陪著亡妻度過一個又一個的寒冬。
修記得,老人是這麼說的:
“我兒子老說這地方冷,在這兒過冬不好,可是他這個傻小子哪裡想得到,我冷。他媽媽在地下就不冷啦?我在這兒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