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為什麼要綁架她和龍熾?不知道。
為什麼要把她和龍熾丟回來。為什麼不乾脆殺人滅口?不知道。
被綁的地方到底是哪?能不能準確地指出來?不知道。
看到柳警員懷疑的眼神,她更加急了,甚至於歇斯底里,因為太著急了,她講話出現了前後矛盾:
受到那些油畫的誤導,她誤認為自己是揹著龍熾走出來的,親自看到了那些畫中的實物,但後來,她經過思考,又想起來自己其實是在孽鏡地獄裡暈過去的,那些所謂的“實物”只是畫中的幻境而已。
但僅僅是這個紕漏,徹底讓來調查的柳警員對她產生了懷疑:
這女孩的話到底可不可靠?是不是編造的?
當柳警員拐彎抹角地把這種想法寫在紙上,遞給小江瓷看的時候,她愣了。
她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柳警員,低聲問:
“你說我在撒謊?”
警察本來想找個藉口,但和小江瓷雙目接觸的時候,他也有點愣神了。
那完全不是一個兒童的眼神了,包含著仇恨,憎惡,和說不清楚的邪惡感。
所以他沒能在第一時間裡回答江瓷的問題。
而下一個瞬間,小江瓷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抄起旁邊的輸液架,一架子抽在了柳警員的胳膊上,同時響起的還有她聲嘶力竭的尖叫:
“滾!滾出去!”
別說是捱打的柳警員,就連在旁邊陪護的家裡保姆,還有剛剛趕來的父親,都被小江瓷這種狠毒決絕的表情震住了。
那是從來沒在以前的小江瓷臉上出現的神色。
柳警員在小江瓷仇視的眼神和龍靳華連聲的道歉聲中狼狽地走了。
等小江瓷自己安靜下來後,她也覺得不可思議。她從前從沒這麼狂躁過,以前的她,即使跟別人大聲說話,都會感到害羞和不好意思。
解釋只有一個,地獄裡的惡魔入駐了她的身體,把她整個人都變得扭曲和不堪起來。
但實際上,小江瓷沒有意識到,她在下意識地維護這自己那段殘酷的記憶,她不容許別人否定這段記憶,否則,她度過的那些煎熬,又算什麼?只是別人口中的一個幻境而已?
在從地獄脫逃之後的每一個夜晚,小江瓷都會有不同的夢魘,主題都只有一個,鮮血,鋪天蓋地的鮮血,以及這鮮血之後寄予的殘酷的死亡意義。
每次從夢魘裡驚醒,她都會出一身大汗,想要哭,卻找不到可以抱著哭的人。只能抱著枕頭,把眼淚融入枕芯中。
晚上有夢魘,白天也照樣有夢魘。
幾次三番的詢問過後,警察也漸漸失去了耐心。
有關犯人的線索一點也沒有,瘋話倒是聽了一大堆。
她關於地獄的描述,警察是一字不信的,作為受過唯物主義教育的人,再加上小江瓷年齡偏小,這樣的證詞基本沒有任何採納的價值,不管她怎麼發誓。或是哭泣,頂多能贏來警員的同情,卻贏不來他們的信任。
在她住院滿兩週後。一直在外出差忙碌的媽媽才來醫院看她。
看到媽媽之後,她的情緒又控制不住了,淚流滿面地抱著媽媽蹭了十分鐘,才帶著哭腔朝媽媽又講了一遍地獄裡的事情。
爸爸已經耐心地聽過她的講述了,但他唯一做的。就是幫她把被子角掖緊,告訴她,她只是把半夜做的噩夢當成了真實,那些所謂的地獄,鮮血,全都是幻影而已。
可她清楚。那不是幻影,切斷的舌頭的觸感還留在她的手心,寒冷的堅冰還貼在她的面板。她無法說服自己那是幻影。
因此,她把希望寄託在了媽媽身上。她認為媽媽會相信她的。
然而不。
媽媽皺起眉頭,無視她緊抓著自己衣襟的小手,轉頭用疑問的眼神看來查房的護士長。
戴著金絲眼鏡的護士長正在往查房記錄本記錄著什麼,注意到江瀚靜的視線後。她扶一扶眼鏡,從她刻薄的嘴唇裡吐出這樣一句話:
“病人的情緒非常不穩定。可能出現幻想症狀,我建議你帶孩子去看看精神科。”
她可能以為江瓷沒聽見,可她的左耳朵還能聽到一點聲響,這樣近距離的對話,她也是勉強能聽到的。
小江瓷的眼睛頓時直了,整個世界都在她眼前亂成了一團被潑灑在地上的油彩,並定格在眼前,逐漸形成一個又一個重疊的亂碼。
精神科,落在年幼的她的耳朵裡,就相當於判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