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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鄢雲向南方躬身行禮,一低頭一揖首一個笑容都是循規蹈矩的尺度,恭敬,尊重。“西南大神官長大人當之無愧。”
林致心下一觸,引得她重視的不是佟鄢雲如斯評說,而是她的態度。
疏則稱之銜,親則喚之號。
不同於官場中官銜的稱謂,神殿的稱呼規則裡,完成正位式的姬君們都有各自的稱號,喚之以視親切。然而從頭至尾佟鄢雲口口聲聲都是“西南大神官長大人”,始終不曾按名稱呼紫流螢一聲“螢姬大人”,敬重之深,林致不由得幻想聯翩,當年紫流螢救起她時究竟已到何等危亡境地。
她望著佟鄢雲稚嫩的小臉,如花燦爛的年華,卻孤獨沉默,一如多年前飽受苦難的自己。不由自主地,心中洶湧起波濤澎湃。
“鄢雲,做我的妹妹好麼?”
少女驚恐抬頭,像彷徨無助的小鹿,迷茫不知所措。林致卻從她空蕩蕩的大眼睛裡看到少女時代的自己。
是不是那時君煌哥眼裡的自己也是如此模樣?
她深深吸氣,心裡有了決斷。若說方才脫口而出的話只是衝動的話,如今她卻真正下定了決心。
“君煌哥於我有救命之恩,我視君煌哥如兄如父,恩義澤厚,我必待你如同胞姐妹,竭我所有傾箱傳授。”
第三十章 承襲
空氣被凝結,緩慢幽長滴淌,佟鄢雲漆黑陌生的目光一瞬不瞬追隨著林致旋轉,一點一點回複色彩,一寸一寸轉涼。
林致坦然回視她狐疑的目光,一如多年前千羽攸諾向她露出的第一個笑容,她安心的握住他伸來的手。良久過後,佟鄢雲卻垂下頭,低喃。
“大人您說笑了。”
她戒備的拒絕,林致心中一慟,呼入肺腑的空氣帶著酸楚的苦澀似穿堂的風,徘徊在胸膛裡,滿腹悲涼。佟鄢雲到底不是八歲那年天真的自己,只要有人露出微笑就會安心伸手交付。她經歷了神殿的洶湧暗濤,不相信世上會有不計回報的付出。
“離開故鄉那年我八歲,什麼也不懂跌跌撞撞就進了神殿。”佟鄢雲低垂恭順的身姿明顯的疏離,不知為何她卻忍不住開口,“起落沉浮,光華隕落,到最後不得不離開——”那些成灰的過往,如今想來到底也無法忘懷。鬼門的繼承者、聖君大人唯一的弟子、神殿無雙的光華,明明擁有一切,最後被趕出神殿的也是她。
“我一直在想,究竟為何會變成這樣。如果那時候有一個人能在我身邊為我指出一條路,或許今天一切都會不一樣。”她定定看著佟鄢雲稚嫩蒼白的臉,似曾相識倒影著多年前的自己同樣蒼白的影子,
“鄢雲,看見你的時候總讓我想起過去的遺憾,聖君大人教會了我無數高深魔法失傳絕學,卻獨獨不曾教會我怎樣在神殿生存。”
佟鄢雲幽涼的眸子微光閃動,“生存是不需要教的,能夠活下去就是生存之道。”他們從看不見的刀光劍影裡掙脫出來,從陰謀詭計裡倖免遇難,從激流險阻中浮出水面,這就是生存。
林致彷彿被一盆冷水潑醒,恍然大悟,困擾多年的遺憾,竟如此簡單。
“鄢雲,”她重新看著佟鄢雲,“你知道的,我完成了正位式,卻被趕出了神殿。聖君大人曾教我鬼門之道,授我千年不傳秘法絕學,只為有一日光耀神殿重塑鬼門輝煌,在神殿的那九年裡我一直如此要求自己,卻未曾料到所有的理想都在被逐出神殿那一刻通通化作泡影。”
她想起千羽攸諾無數次許諾描摹正位式後的道路,在夜深人靜時滿懷好奇點燃燈火偷偷翻看典籍,一個人咬牙修習只為日後光華神殿,曾憧憬過的夢想和希望,曾留下的汗水與淚水……
縱如今握權一方,再度回到明昭舞臺上,幼時的遺憾如何能嘗?
“我在戰場馳騁,舉手間便能毀滅妖魔,軍人眼中的我是他們需要能隨時支援他們的高深法師,樞機處將我的名字掛在首位,才有名正言順與神殿對持的資本,可真正的我在哪裡,我花費九年時間付出的一切,竟無一用武之地。”
她與明璃說起過神殿派遣名單,也同參謀們分析過神殿可能派遣的名單,每個人第一時間都說出紫流螢的名字,每個人又都第一時間否認。他們都在可惜,傾世無雙的紫流螢,天縱才華的少年大神官長,卻因太過年少,她的資歷掌不了謝林的接天之權。若早生了五年,謝林之位非她莫屬。
那麼她自己呢?
如果當初不曾被驅趕出神殿,今時今日神殿派遣至謝林的名單是不是也該那樣理所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