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本座決定直接授予你綠階之位時,確實不少人反對,”巫祈說道,“可當本座為你選擇南疆之地後,這些反對全都消失了。經歷這麼多年總是在失敗後,他們大概已經麻木,只希望能夠有人出面維持住偽裝的和平局面就好了。”
所以他們才放心交給紫流螢。
那些對神殿不恭的軍團裡有大半是出自紫家的軍士,那些屢屢令神官受挫的將官中有多數曾拜在紫家門下,那些膽大妄為敢向神官捅刀子的人當中有的甚至是紫家一手培養出來的人才。他們或許會仗著一身蠻力無所依託敢於挑釁所有神殿高貴神官百無禁忌,卻唯獨不敢在印著與明昭王旗相似家徽的紫家有半點放肆。
僅憑此依託,在神殿裡,再沒有比紫流螢更適合去到蔓城的人選,這個位置彷彿為她量身定製一般,巧合得天衣無縫。
“當然我們也知道要你透過家族來穩定局面很難為你,神殿的要求並不高,只要你能夠將南疆神殿的勢力與軍方的關係維持在表面都過得去的和平上就已足夠,蔓城神殿上下所有人員安置調派由你一人裁決,無須向任何人彙報更不須經藍菱殿審定,無論你需要什麼神殿都會滿足與你。”換言之,她將整個南疆許可權都交到了紫流螢手中。這樣大的手筆,真不愧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巫祈大人。
紫流螢勾了勾唇,反問:“只要維持表面的和平就足夠?——下官當為您的仁慈感恩麼?”
巫祈的笑容僵了僵,隨即又恢復如初,垂下眼不再看她:“螢姬,聰明如你,不會看不透我這樣做的意義。事到如今,無論對你這個人有怎樣的厭惡,本座都必須妥善安置好你。這是本座的職責。一會兒我會讓前蔓城神官過來,你有什麼疑問可以問他。”她喃喃念著些紫流螢一時之間還聽不大明白的話,又在少女企圖想明白前轉移開了話題。
然而紫流螢到底還是聽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她後悔了!
如果當初她對林致好一點,如果當初不曾放任林致在神殿遭受欺凌,如果當林致被趕出神殿前她能夠出面挽回哪怕只是那一點點,林致絕不會倒向軍部投向元相大人的懷抱。那樣一個不世的魔法天才,且沒有任何背景心思單純,若她牢牢掌握在手,亦不至於如今絞盡腦汁與五大貴族周旋,盡力抓住另一個眉心有著鬼噬法印的自己。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紫流螢莫不諷刺地嘲笑著,當初的巫祈被獨佔欲衝昏了頭腦,只要是接近聖君大人的人她都想盡辦法排斥驅逐,對林致更是恨得咬牙切齒。或許當她得知林致眉心同樣有著鬼噬法印的時候肯定連腸子都悔青了吧。
但,她是從何時開始知道自己眉心這個東西的呢?
看了一眼對面面無表情坐著的人,紫流螢壓下心頭的疑惑。先是家主大人,現在又是她,自己眉心這個秘密彷彿已成了眾所周知的事情。
是從什麼時候起,事情已經開始脫離她的掌控,這種感覺,很不好。
第六十七章 離京
授位儀式之後就該輪到晉升上位,今年正值三年一度新人出仕權柄交接,神殿裡裡外外忙得格外熱鬧。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期待這樣的日子,一些剛獲得晉升的正位神官們以及獲旨外放的大神官們指望不上晉升日的熱鬧,這段日子裡他們正為自己收拾行囊準備離京前往任地,或是四處鑽營門道以圖後路。
這樣忙亂的日子,當紫流螢與藺礫突然在神殿“偶遇”時,彼此都一臉驚訝。
從明昭134年的闔宮舞會到如今,彼時六年,初次見面彼此試探,互喚著對方一聲“流螢”“阿礫”,故作瀟灑在闔宮舞池裡學著大人模樣翩翩而舞。進入神殿,彼此掛著假面具笑容可掬稱道對方“紫世姬”“藺世子”,將對方列作對手,暗暗防備爭鬥。到後來他失去所有她扶搖直上,漸漸拉開距離,卻摒棄家族恩怨相互扶持而行。
他想,他們之間,儘管談不上什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也曾同甘苦共患難一道走過神學院六年歲月。此刻相逢,一個綠色霞披法衣高不可攀,一個雪衣獵獵清揚若仙,明明依然彼時眉眼,卻被一道色彩生生拉開了距離,相顧無言。
到底還是越行越遠。
良久,藺礫輕嘆一聲,攬衣施禮,喚她一聲“螢姬大人”,紫流螢不適應地苦笑一聲,隨後請他起身。
隨口幾句閒話,原本都是張口便能吹捧半天的人,每每開口都不知該說什麼。越是裝作不在意,就越是覺得尷尬。
“聽聞藺公子將赴希林神殿見習?”
藺礫躬身應答:“是,日前藍菱殿已有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