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道了聲謝,接過水來,清涼甘甜的水舒服得讓她眯起了眼。
“不知為什麼,這裡讓我覺得很舒服。”她仰起頭,臉上掛著舒心的笑容。賽克低下了頭不說話,他想林致說這話的時候只是想找個地方發洩並不一定希望有人真正傾聽她的感受。“彷彿是回到了我的故鄉。”
“可是我不能說我的故鄉很美之類的話,”她淡淡笑,內心從未有一刻如此平靜,“你不能期望一個不到九歲的孩子把什麼都記住。”那一夜黃泉地獄般滿地死屍是她自夢中醒來後唯一的記憶,從此後,故鄉的回憶僅剩下噩夢。
那個偶爾出現在夢中淚眼婆娑的輪廓,每一次現身都與災難相伴,或許她是想給自己暗示什麼,她伸出手,抓不真切。就像她過去十年的際遇那般,從沒有讓她感覺過生命的真實一樣。
迷迷糊糊與倖存的族人遷移時走散,懵懵懂懂上了通往明昭的奴隸船,跌跌撞撞來到了明昭。殘存的記憶裡,棕色捲髮的男子在通往明昭與夏亞的分界處和善向她伸出手:“跟我走好嗎?我的主人需要你。”那時她低垂了頭,臉頰染上紅暈。
風乍起,呼嘯而來中帶著幾分金戈之聲。賽克變了臉色,一把將她拉起往後躍去。
隨後只聽“當”的一聲,一排閃著尖刺的箭整齊地釘在身後的樹身上,林致抬頭,記憶中和善的棕發男子剎那間奇蹟般與現實重合。
第十章 新生
棕色捲曲的短髮活潑生動,藍色的眉眼含笑,寶藍色制服俊襯托著主人美秀氣宛如女子的容貌,令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大概自己當年就是這樣被這個人陽光的外表吸引,初開了情竇。林致看著眼前故人,不自覺扯出嘲弄地笑容。就是這個人,百年前被稱為大逆不道的逆天者,獨領一支勁旅孤身殺入謝林,一路所向披靡,手中寶劍不知痛飲多少鬼門中人的鮮血剝奪他們身上神姬殿下的恩賜神威,掠奪成自己的不老的靈魂。直到千羽雲珞毀滅鬼門時,他差不多已經到了謝林城下。她看著他那張依舊年青的臉,曾經她也迷戀過。
夏亞最狡詐殘忍的魔王,威頓公爵蘭斯.威爾。
“明昭的光華,”他伸出手,笑容裡都是光彩,“我的主人邀請您。”
林致淡淡一笑,眼中錯落幾分星星點點的光。“十五年前,我們似乎有過一面之緣,蘭斯先生。”
“沒想到您還記得,在下萬分榮幸。”他撫胸微微低頭,行了個夏亞無數少女迷戀其中的紳士禮,棕色的捲髮,彷彿沐浴太陽的火焰,落入眼中一片火紅。
然而那光落進林致眼中,雙目一片刺痛,笑出幾分淒厲,她隨即還禮,黑色的衣裙墜落滿地蕭瑟。“由夏亞第四元帥親迎,該是林致的榮幸才對。請恕林致愚鈍,公爵大人這次駕臨,不知是否又是巧合?”
她在心中僅存一絲希望,公爵大人卻毫不猶豫將她渺小的僥倖擊得粉碎:“這世上,從來不存在偶然。”
林致頹然閉眼,再睜開,黑瞳裡升起狂熱的火焰——即沒有偶然,那麼他兩次出現在自己面前就是必然。
可憐不知真相的我心安理得被哄了十五年,可憐我故土十五年前含恨埋葬異鄉的無辜親人……
血液在她骨子裡凝結,胸口艱難起伏著,一口血從她口中噴出,順著唇邊蜿蜒流淌。她奮力推開賽克攙扶的手,雙瞳中燃燒著的火焰,不在低迷,不在頹廢。
“您是來接我的?”
棕發的公爵莞爾,眼中是志在必得之勢,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林致的隨從已經把劍亮了出來,可他並不著急。她無法在這裡使用最擅長的魔法,而她的隨從——蘭斯笑了笑,他帶來的武士已經足夠應付。
“敝國上下定待光華猶如上賓。”
“看來公爵大人已經成竹在胸。”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林致拔出腰間軟劍,舉過頭頂,穩穩落在眼前,揮舞間,凌厲的刃聲呼嘯撕裂著空氣,渾然一體。
“要帶我走,請先問過我手中之劍!”
“哦——”口中發出一個單調的音符,蘭斯如她所願拔出劍來,玩味地打量持劍的女子,“我竟不知光華還會使劍?”
周圍武士們轟然嘲笑出聲,林致不惱也不焦,持劍平舉,不動如山。
那個起手式很熟悉。蘭斯眯起眼,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他收起志得意滿的心思,執劍,對持,雪白鋒刃刺入視線的剎那,猛然驚覺自己彷彿被什麼牽引似的竟做著同她一樣的動作。
他突然記起少年時代追隨陛下同赴鬼門的時光,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