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的那桌子去,因為祝文輝也只有一個人。
打補釘的錦衣漢子一雙死灰眼,昂首直視,這看也沒看左首那跑堂的,依然大不刺刺,不徐不疾的從兩人中間走了過去。
右首一個跑堂的立即陪笑道:“客官原底這裡已經有人訂了的。”
打補釘的錦衣漢子依然緊閉著嘴唇,一言不發,腳下當然也沒有停,走到空席上首,大不刺刺的在中間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才從他緊閉的嘴唇中進出三個字:“拿酒來。”
這三個字,確是從他喉嚨裡進出來的,低沉、生硬、而又刺耳,簡直不像從人口裡說出來的,使人聽了,會從心底油生寒意。
兩個跑堂的臉上顯的大為焦急,兩人一左一右跟著錦衣漢子身後,等他坐下來之後,左邊跑堂的連連哈著腰道:“客官原諒,這席酒菜,早已有人訂了的,你老一個人,多多包涵……”
右邊跑堂的介面道:“是、是,客官多多包涵,換個位子吧!”
打補釘的錦衣漢子臉上一無表情,只是緩緩翻起死灰眼,朝兩個跑堂的望了一眼,冷森的道:“你們開的是酒樓,難道只有別人付得起銀子?”
左邊跑堂的連忙陪笑道:“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客官光顧小店,小店自然歡迎,只是這裡早已有人訂了的,若是客官早來訂了席,小店自然也會給你老留的。”
打補釘的錦衣漢子冷冷的道:“現在訂也不遲。”右手一探,從懷中摸出一隻金元寶,輕輕朝桌上一放,低沉的道:“夠不夠?”
那隻金元寶,少說也有二十來兩,別說一席酒筵,就是把全樓酒席都包下來,也用不著這麼多。
他話聲出口,右手在桌角上輕輕拍了一下!
這一拍不打緊,那隻金元寶像是被人用鐵錘敲了一下,連同那一層大紅桌毯,竟然硬生的嵌入桌面,足有一二分深。
他衣衫古怪,舉動更是怪異,早已引起全堂食客的注意。
祝文輝早已看出此人舉止有異,暗暗留神著他。此刻眼看他拿手拍在桌角,金元寶卻會自動陷了下去,一時也不禁暗暗吃驚,看不出他使的是什麼手法?
當然,全堂食客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剎那之間,喧譁的人聲,立時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也一齊集中到打補釘的錦衣漢子身上。
兩個跑堂的臉色煞白,已經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下,驚動了酒樓裡的賬房先生,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三腳兩步,迎了過來,朝兩個跑堂的叱道:“你們怎麼得罪了這位客官?”
左邊的一個定了定神,才道:“小的告訴這位客官,這一席已經有人預定……”
賬房先生沒待他說下去,就朝打補釘的錦衣漢子連連拱手,陪笑道:“這位客官多多包涵,這一席確是有人一早就來預定了,這樣吧,老朽立時要他們給你老收拾一席,小店招待不周之處,客官務請原諒……”
打補釘的錦衣漢子翻著死灰眼,伸手朝桌上一指,冷森的道:“這就是訂金,這一席,就算我訂下來了,你要他們立時給我做一席上等酒席送來……”
賬房先生面有難色,囁嚅道:“客官……”
他只說了兩個字。
站在他邊上的堂倌忽然神色緊張,低低的道:“來了,來了,那位老管家已經上來了。”
賬房先生回頭看去,這時樓梯口已經走上一個身穿灰衣,濃眉蒼須的老蒼頭來!
那不是早晨來訂席的老管家,還有誰來?
賬房先生看到那老管家,心裡更是焦急!
人家預訂的席,如果給別人佔了,交不出席來,高升樓的信譽,豈不掃地?但這位打補釘的大爺,看來已經無可商量,那麼只有跟老管家打個商量,自己立時要夥計騰出一張桌子來,豈不就沒事了麼?
就在他轉著念頭的工夫,老管家已經迎著走了過來,問道:“掌櫃的,咱們訂的酒席在那裡?”
賬房先生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拭了下汗,慌忙拉著老管家的手,陪笑道:“老管家,咱們借一步說話。”
老管家道:“掌櫃的,有什麼事,你快說,咱們小姐車子已經到了你們高升樓的門口。”
賬房先生咀嚼的道:“老管家訂了席,小店本來早就準備好啦,只是剛才……”
他眼角溜了打補釘的漢子一下,輕聲道:“上來的這位大爺,硬要坐在那裡喝酒,小老兒看他不大好惹,所以想跟老管家打個商量,小老兒另外騰出一席來,立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