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生死牌尚天台自去書房安歇,楊氏夫人是片刻也捨不得離開孫兒江楓,端正著臉色對江、李二人說:“你們都是江湖兒女,娘也絕非世俗老嫗。加上咱們家連遭慘變,自應一切從權,只需對娘一跪,就算同拜了花燭。”說完,肅然居中端坐。
江劍臣知母命難違,只和女屠戶對望一眼,就雙雙同拜高堂了。
楊府上下,早把李文蓮看成理所當然的少主母。別看今晚二人才算是奉母命成婚,府中下人卻認為是夫妻別後重逢,一點也沒引起驚奇和哄動。
新房設在後宅,是府內最為富麗堂皇的一座大抱廈,裡面紅燭高燒,香氣襲人,極盡洞房花燭之盛。
掩上房門後,女屠戶李文蓮立即翩然撲向江劍臣,投懷送抱,丁香暗度,盡情享受心上人的撫愛和溫存。無意中一眼瞧清對映在大穿衣境中自己的醜陋面貌,嚇得她嗷的一聲,頓時昏厥了過去。
原來,出現在女屠戶李文蓮眼中的江劍臣,仍是那樣的面如美玉,丰姿俊秀,瀟灑挺拔,風度翩翩;她自己則滿面疤痕,醜如鳩鹽。別說落進別人的眼內,就讓女屠戶自己來看,也是那麼美醜懸殊,極不相襯。怎能不使她傷心羞愧,自嫌形拙地昏厥了過去!但她哪知現在的江劍臣,在感恩圖報誓酬痴情的驅使下,哪會嫌她面貌醜陋!何況究其根源,還是因為救護他們母子才被毀成現在模樣的。
江劍臣知她傷心太甚,勸說無益,乾脆點了李文蓮的昏睡穴,替她和自己都脫除了外面的衣服,直到擁之入被,才出手揉開女屠戶被點的穴道。
女屠戶派出名家,內功精湛,被點的穴道剛被解開,馬上就甦醒過來。在燭光融融的映照下,發現自己已被三哥哥寬去衣服,抱進了被窩。
可憐她痴心苦戀江劍臣,長達數年之久,就連陷入火窟未死,玉貌花容被毀,仍是苦苦痴戀著心上人。
直到剛才從鏡中發現自己和江劍臣的形貌,是那樣的醜俊懸殊,才驀地悟出江劍臣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而自己早非昔日的李文蓮。江劍臣越是不嫌棄她,她那齊大非偶之心越是油然而生。特別見江劍臣不光點了自己的穴道,並抱自己脫衣同寢,情知他是為了安慰和堅定自己的信心,才使出快刀斬亂麻的手段。如今穴道既解,隨之而來的將是雲雨巫山,共效于飛,鴛鴦交頸,緣結合體。
想到此處,不由得芳心大亂,玉體酥軟。也是該著釀成悲劇,偏偏將粉頸一扭,又從對面梳裝臺上的鏡子中,再一次看清自己那張嚇死人的醜臉。芳心一慘,趁江劍臣給她解脫內衣時,冷不防地陡出一指,也回點在江劍臣的昏睡穴上。然後才緊緊摟抱住江劍臣,失聲痛哭起來。
被點了穴道的江劍臣,一枕香酣,直睡到日上三竿,方始好夢初回。手臂一探,意外地竟沒觸到李文蓮的柔軟軀體,連忙睜眼一看,一下子把他驚呆了。
原來,出現在江劍臣眼內的女屠戶,早變成為帶髮修行的青衣女尼。
頭一個被驚動趕來的,就是江劍臣的生身母親楊氏夫人,氣得她身軀亂抖,語音發顫地指點著江劍臣罵道:“好孽子,姑不論蓮兒為你九死一生,花容被毀,你竟敢連為孃的話都不聽,我決心不要你這個逆子。”
李文蓮一見楊氏夫人的錯罵了江劍臣,慌忙撲跪在楊氏夫人面前哭拆道:“母親錯怪了三哥哥,此次純系兒媳甘心情願,自願青燈古佛,陪伴母親,教養楓兒,以了餘年。”楊氏夫人頓足嘆道:“我兒年剛花信,來日正長,娘豈忍你糟塌自己,悽苦一生。”
女屠戶強顏笑道:“昨晚紅燭高燒,兒媳豈不知‘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流淚到天明’。但我愛三哥哥,勝過愛我自己。深知他律已最嚴,不喜女色,以侯國英的武功品貌,放眼天下,穩推第一,三哥哥尚且不屑一顧,若不是她借用酒藥兩樣東西之力,焉得匹配三哥哥。蓮兒不傻,早看出三哥哥愛我之心,確已勝過侯國英。昨夜通宵偎依,足夠慰我平生。何況先天無極派的門規,首推色戒。蓮兒既然痴愛三哥哥,絕不使他身犯二色。更何況婆母年高,無人伺奉。楓兒幼小,急需教養。我才決心出家不離家,曲盡兒媳、慈母之責,叩請你老人家俯允蓮兒的所求吧!”
一席話感動得楊氏夫人心酸難語,刺激得江劍臣悽苦悲哀。
生死牌尚天台突然一步闖入發話道:“夫人請莫心酸,劍臣不必阻攔。她師父這一關,由我出面疏通,千萬別辜負了蓮兒的這片苦心。”
有尚天台出面作主,自不怕慈雲師太不依。只是讓女屠戶這麼年輕的女孩子,以青燈古佛伴終身,命運對她也太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