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進到屋裡,各自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後,戲隱這才開口道:“兩位少俠此時最想知道的,一定是老夫及我這徒兒為何要隱藏武功,又為何會被藍衣會那幫人暴打而不還手,是不是?”
顧綿兒心直口快,當下點頭道:“是啊,你們功夫這麼好,為什麼要受那種窩囊氣呢?”
戲隱眼望燭火,語氣沉重地道:“這事就要從梅香的身世說起了。”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臉容憔悴的梅香,長嘆了一口氣,這才接著道:“梅香的家就在這城外十三里的十三里鋪,他的父親梅員外,年輕時曾中過舉人,乃是這方圓百里有名的才子。這梅員外不僅書讀得好,唱戲的功夫更是一流,不是老夫誇口,如果他真的跑起江湖的話,只怕不消一個月,他的大名就會傳遍大江南北,當今任何紅角,都絕不敢與其爭鋒的。”
顧綿兒插話道:“您老人家號稱戲隱,唱戲的功夫自然也是不差,但不知和梅員外相比,你們兩位誰又略勝一籌呢?”
戲隱微微一笑,道:“你這個問題問得好,想當年,老夫也就是聽說了梅員外的戲名,心中不忿,這才不遠千里來到這古城,意欲和這梅員外一較高下的。
“梅員外十分好客,聽說我是特意前來找他切磋的,便誠心誠意地邀請我在他家住下,而我也沒客氣,一住就是一個多月。在這段時間裡,我們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跑到他的書房裡唱戲,彼此大感投緣,真可謂是相見恨晚。到最後,我們所有會唱的戲都已唱完,卻還是意猶未盡。
“說實話,若論唱功,老夫身負武功,自然要勝過梅員外一籌,但若論起對戲情的理解,以及對人物的把握,飽讀詩書的梅員外卻又強過我甚多了。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雖然我們惺惺相惜,彼此間都難以割捨,分別卻終究還是難免。就在我臨走的那天晚上,梅員外忽然找到我,向我提出了一個請求,那就是讓我收他剛剛六歲的幼女為徒,並且將她帶離古城。”
顧綿兒再次插話道:“那六歲的小姑娘一定就是梅姐姐了,可她當時那麼小,梅員外怎麼捨得讓她跟您浪跡江湖呢?”
戲隱微微點頭道:“是啊,當時我也是這麼問梅員外的,但他卻對此避而不答,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只是一個勁地追問我,到底答應不答應。那時在我心裡,梅員外已經是我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說是我唯一的知己了,他這麼求我,我又怎麼忍心拒絕呢?到最後,我還是將梅香帶走了,而這一走就是十多年。”
說到這裡,這位一向以多面人著稱的戲隱,竟然情不自禁地將目光移向先前被他撞破的那扇窗的窗外,眼神裡充滿了無限的感慨。
在稍微穩定了一下情緒之後,戲隱將目光重新轉回屋內,接著剛才的話頭道:“按照梅員外當初與我的約定,在梅香嫁人之前,她是絕對不能回家的,因此,在這十三年間,我們師徒倆雖然跟隨各個不同的戲班,踏遍了大江南北幾乎所有的土地,但這古城周圍卻是再也沒有來過。
“我們一直就這麼四處流浪,每天除了搭臺唱戲,就是奔波在旅途之上,日子雖然辛苦,卻也過得逍遙,至於偶爾遇到些不平之事,伸手管他一管,那就更是如同過節一般快樂了。
“但就在一個月前,當我們剛剛從南方返回京城的時候,偶然間遇到了一個不久前曾路過十三里鋪的小戲班,本來我們是想向其打聽一下梅家的近況,不料一問之下,竟然得到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訊息——那裡根本就沒有姓梅的人家!
“這突然得到的訊息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無論我和梅香怎麼想,都想不出這梅家到底出了什麼事。於是,我們二人星夜兼程地從京城趕了過來,但在十三里鋪等待我們的,卻只是一片早已沒有任何線索可尋的廢墟。
“後來我們才知道,其實早在三年前,顯赫一時的梅家便已經不存在了,梅員外以及梅香的兩個哥哥等一家十一口,竟然在一個夜晚,被人殺得乾乾淨淨,莊院也被燒成了一片瓦礫。嘿嘿,想那梅員外樂善好施,與世無爭,最後竟然落得如此下場,實在是令人心寒。
“為了儘快找出殺人兇手,我仔細研究了一下這古城方圓百里的情況,結果發現,這附近既沒有什麼土匪山賊,也沒發現什麼江洋大盜,唯一的江湖幫派就是藍衣會,因此我們師徒二人才喬裝改扮,來到這古城。
“按照我們的計劃,首先由梅香出面,引誘藍衣會的人將其綁架回去,然後我們再裡應外合,查出事情的真相。沒成想計劃剛剛開始實施,便遇上了你們兩位小俠客,嘿嘿,只怕這就是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