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民女因外出探親而倖免於難。其後落入劫匪手中,為兄長所救,走投無路之下隨他來到長安。”
阿練看著呂后,想知道她會不會在聽到某句話的時候神色有異。然而沒有,呂后只是靜靜聆聽。
少女的眼睛靈動又澄透,望著她的時候是那樣坦然,就像是清可見底的一汪水,再純淨不過。
呂后聽罷,忽然閉了閉眼,再啟眸的時候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你會跳舞嗎?”
阿練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迅速答:“回陛下,民女會。”
“會折腰舞嗎?”
阿練仍然答:“會。”
“那很好。春枝,”呂后轉頭喚了一下一旁侍立的女官,“帶她去換一身衣裳。”
女官應是。
阿練雖不解,也只得遵照呂后指令。來到側間,她褪掉身上因覲見而穿的厚重禮服,換了一身輕便的大袖襦裙,繡著薔薇花的裙襬長長曳地,轉過長廊的時候有風吹過來,衣袂翩然。
在門口脫掉鞋子,回到內殿,潔白的布襪踩在光潔的地面上,連一絲灰塵也沒沾著。
樂工已經開始演奏,阿練踩著節點起舞,柔韌得像是柳枝一般的身體層層舒展,翹袖折腰,動作優美而嫻熟。
等音樂停止,阿練也正好停了舞步,白玉般的手指高過額際,折成一朵花蕾的模樣,而纖指下的那張臉,美得不似人間所有。
呂后沉默了,眼前的這個人有多熟悉,像是穿過歲月的長河向她走來,連一絲一毫都不曾更改。她來做什麼,又能做什麼,報復她嗎?呂后心裡覺得驚奇,一時又想笑,唯獨沒有恐懼,這世上已沒有人能令她感到恐懼。
阿練將舒展的身姿收攏,亭亭立在殿中,聽呂后讚道:“好,很好。”她低下頭去,仍能感受到呂后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這個小姑娘,朕很喜歡,封個翁主如何?”呂后看向大長公主。
劉虞嚇了一跳,本能地直起身子看向呂后:“這……母后三思。”
阿練亦跪下:“民女無德無能,不堪如此封賞,萬請陛下收回成命。”
大長公主跟阿練相處月餘,心裡很喜歡她,此番也是不放心才陪她一起入宮,眼下看母親雖然沒有為難阿練的意思,但只見了一面就這樣大加封賞,如此飛來橫福,焉知非禍?
她跪地叩請:“此女天資秀出,兒臣也很喜歡,只是終究出身鄉野,又無尺寸之功,如此厚賞恐會惹人非議,若母后實在喜歡,隨意賞些什麼物件也是一樣的。”
呂后一雙略微乾枯的手在透雕憑几上摩挲數下,聲音沉沉的:“你的女兒,當得起一個翁主。”竟是已經決定了。
大長公主出嫁多年,母女之間早已不如昔年相依為命時的親密無間。自呂后臨朝,蕩平朝野,獨攬大權,行事也愈發恣意,且心思難測,大長公主對她也是畏多於愛。眼下見她執意封阿練為翁主,也不敢再勸,遂攜阿練大拜於地。
“謝母后。”
……
未央宮西南有明渠,佔地極廣,風過時碧波翻湧如滄海,呂后正站在雙闕下,遠目池中漸臺。
有人走到她身後,恭敬喚了一聲:“阿姐。”是臨光侯呂嬃。
呂后轉頭看她一眼,兩人年歲相差甚多,面容卻相似,俱是眉眼間透出凜冽的英氣。
“你來了。”她道,聲音淡淡的。
隨侍的人都已退了下去,臨光侯無所顧忌地道:“阿姐,你應當一眼就看出來的,那是戚姬的女兒,你為什麼不殺了她?”
呂后卻笑了:“為什麼要殺她?你不覺得留著這個小姑娘,更有意思嗎?”
“可是——你明明那樣恨她!”恨到用這世上最為殘的刑罰加諸她身,為什麼還能夠容忍一個長得跟她這麼像的人活在這世上,甚至還要封她為翁主?
呂后重又將視線投向那巍巍宮闕,是啊,她恨戚姬,然而恨的也只是那個奪走她夫君的寵愛,甚至還要奪走她手中權利的敵人。
可是等到她登上這至尊之位,看著萬方四海在她腳下臣服跪拜,一個龐大的帝國在她的統治下蒸蒸日上,那些過往的愛恨,就像是雲煙一樣,風一吹就都散了。
她是至尊,是這個帝國的主宰,任何人的生死都不過在她一念之間。對於阿練那樣的小姑娘,她就像是看待一個再弱小不過的螻蟻,她可以讓她死,但現在她更想讓她活。
呂后無疑是深沉的,多年的政治生涯令她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不獨是親生女兒,就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