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
還有一句:“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於改變世界。”
馬克思的墓。
墓前的無數鮮花大多是中國公費旅行團獻上的,現在空無一人。馬蒂爾達也給墓碑獻了一束花,她的爸爸媽媽都是法共黨員,她小時候跟父母來過這裡,記得爸爸還唱了首國際歌。
殺手李昂說,我曾是中國共青團員,不知道現在退團了沒有。
我介紹你加入法國共產黨吧,瑪蒂爾達勾住他的脖子說。
這時候,李昂不想開玩笑,他說,那個客戶是個大人物,已下達了全球必殺令,對我的人頭的懸賞額,可能高達數百萬歐元。瑪蒂爾達,你快點走吧,這是你能活下去的唯一辦法。真正的職業殺手,隨時都找到我們。
你要我離開你?
是,趕快走吧,要麼我離開你?
瑪蒂爾達,忍著眼眶裡的淚水說,好吧,我可以走,但有一個條件。
說。
你必須答應我。
都快要死了,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跟我做愛。
這……
我不管。
瑪蒂爾達用嘴唇封住他的口。
殺手李昂掙脫道,瑪蒂爾達,其實,我是想等你,等你長大。
如果,我長不大了呢?如果我明天就死了呢?如果你明天就死了呢?馬克思給我們的時間太短了。
你一定要的話,什麼時候?
現在。
什麼地方?
這裡。
瑪蒂爾達如是說,殺手李昂困惑地抬頭,這是公墓啊,節操呢?
一不留神,他被她推倒在墓碑前的草地。
在最漫長的那一夜,倫敦北郊近乎透明的星空,像散落的水晶珠鏈,瀰漫著少女劉海間的氣味。
年輕的瑪蒂爾達,用身體融化著殺手李昂。來自中國的男人。在偉大的馬克思墓前,告別處女生涯,沒有比這更莊嚴更偉大的誓言了。她想。
清晨,馬克思看著一覽無遺的他們。
瑪蒂爾達撫摸殺手李昂的胸口,他卻說,你要履行諾言,從今往後,我們,永不再見面。
好,但我們要找個分手的好地方。
在哪裡?
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
巴黎,塞納河,新橋。
對,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應該在倫敦,泰晤士河,滑鐵盧橋。
瑪蒂爾達真會選地方,滑鐵盧橋,既與法國有關,又是《魂斷藍橋》的那座橋。
上午,十點,倫敦常見的細雨。
殺手李昂與瑪蒂爾達,來到滑鐵盧橋上。這座泰晤士河彎曲處的橋,是倫敦風光最好的所在,西是威斯敏斯特與倫敦眼,東有倫敦城和金絲雀碼頭。
男人三十二歲,女孩十五歲,車水馬龍,熙熙攘攘,雨霽風光。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吻別。
雨水夾著淚水,冰冷夾著溫熱,好溼好溼的一個吻。
同時,殺手李昂的視線,越過少女的頭髮與香肩,看到兩個黑衣男子。再回頭,橋的另一端,也有幾個形跡可疑的男人,正向他衝來。
作為一個職業殺手,他知道1978年9月7日,保加利亞叛逃作家喬治·馬可夫,就是在這座滑鐵盧橋上被克格勃特工用毒雨傘刺死的。
殺手李昂推開瑪蒂爾達,翻身跳下橋邊欄杆。
剎那間,瑪蒂爾達想要抓住他,卻只摸到他的衣袖,眼睜睜看他消失,沒入細雨漣漪中的泰晤士河。
黑衣男人們聚在橋邊,有人跳下河去尋找,但無論如何找不著。倫敦警方打撈了三天,仍舊一無所獲。
至於瑪蒂爾達,在滑鐵盧橋趁亂逃跑,一路淚奔。
她想,這輩子所有眼淚,在這半小時內流盡了吧。
瑪蒂爾達說到此處,蘇州河畔蘭州拉麵店,幽暗燈光下,我看著她的雙眼,淚光氾濫的灰綠色眼球,讓我想起童年養過的一隻叫小白的貓。
我已吃完一碗拉麵,也給她也點了一碗。十八歲的法國少女,不習慣這種味道,只嘗幾口就推到一邊。
瑪蒂爾達說,自從倫敦滑鐵盧橋上一別,再無殺手李昂的訊息。
三年來,她從未放棄尋找那個中國男人。
走遍了整個歐洲,也去過北美與南美,包括法國人的後花園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