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低,帶著股讓人脊背發涼的癲狂味道:“當年小蘭把祝方還了回來,那位卻沒跟回來,我一直想不明白是為什麼,現在才終於懂了啊……原來是沒了供奉,讓它發了怒,不願回家了。不過現在它老人家終於肯回來了,咱們還是要好好照應著才是。”
雖然早就習慣了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但是那中年男人還是忍不住冒出一頭冷汗,清了清嗓子才說道:“不,不管是不是它回來了,您老也要保重身體才是啊,那麼邪性的東西,萬一一個不好……”
“邪個屁!”老人一口啐到了兒子臉上,“那可是咱家養了幾輩子的家仙兒,你這個廢物,別亂說話!”
被老爺子罵的狗血淋頭,那男人也沒半句頂嘴的意思,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小心的把人從椅子上攙扶了起來。
知道又到洗骨的時候了,老人費力繃緊了佝僂的身軀,要知道這並不是件輕鬆的活計,不說屍身上含著的腐臭、陰煞,就是突然冒出來的“仙氣”都讓人承受不住,只是一夜時間,他的腿就已經走不動道了,但是某種熾烈的情緒卻讓他神情極度亢奮,像是又回到了年少時分。
顫抖了兩下,他終於撐住身軀,扭頭問道:“祝方帶來了嗎?”
中年人又猶豫了一下:“爹,祝方能在洗骨葬裡用嗎?”
自古以來,事鬼神者為巫,祭主贊者為祝,所謂“祝方”,就是供神祇寄魂所用的偶像,只不過姜家傳承走了歪路,家裡供奉的是仙畜而非鬼神,因此祝方的形象也就跟傳統大相徑庭。他家這尊祝方很有年頭了,傳說有些血統濃厚的族人,拿起祝方就能喚家仙附身,可謂是請神術裡最不可或缺的道具。
不過再怎麼神奇的東西,也不該用在洗骨葬上的,萬一俯過來的不是家仙而是墓場裡的孤魂野鬼,豈不鬧出亂子。
老人顯然也是知道這點的,但是他神情中沒有半分猶豫,反而挑起了嘴角:“你不懂,你不懂……我當年還以為小蘭那邊出了啥差錯,現在才想明白了,若是供奉不在,仙家根本不會回來。你看看,那人剛剛在村裡露面,我這洗骨葬上就出了徵兆,這時候把祝方搬來,讓仙家歸位,再把祝方給那小子,嗬嗬……”
他的笑聲中帶著些古怪的快慰,像是終於得逞了心願一般。聽著這乾啞的笑聲,那男人終究還是搖了搖頭,不再勸說,攙著老父往靈棚走去。
扶著老人在白麻布前跪下,那男人又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從口袋裡掏出了尊木頭雕像,恭恭敬敬擺放在了老人面前。那是尊小巧玲瓏、惟妙惟肖的狐狸雕像,狐身人立,蓬鬆的尾巴掩在身後,看不出共有幾條。見到這尊雕像,老人臉上頓時露出了喜色,深深拜倒。
慘白的靈棚、烏朽的棺木、森森的白骨,在那老人低垂的髮絲前,木雕悄無聲息,在午後光線的照射下,狐面上綻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第77章 攝魂
第二次回祖宅時,魏陽心底已經沒了那份忐忑,不再關注噩夢裡的種種,而是徑直向著庫房走去。
由於建在清末,這座宅子有著典型舊時格局,兩進的院子自然也有裡外兩個庫房,外院那個用來存放米糧柴薪之類生活物資,屋樑高挑、寬敞通風,面積相對較大,內院那個則用來放置貴重物品,狹小逼仄、密封性好。當年鬧土改時家裡的僕傭都遣散乾淨了,接下來又是饑荒、動亂,外庫就成了十足的擺設,空蕩蕩的可以跑耗子,然而內庫卻始終存有東西,只是別說一般人了,就連魏陽自己都沒進去過。
他這次想要開啟的,正是位於內院的庫房。那個房間位於內院東北角,與內院的次臥比鄰而居,面積大概有個十來平方,並沒有窗戶,若想進屋只有透過那扇包著鐵皮的木門。當初奶奶去世之後,老宅被大伯家合力清理了一遍,傢俱之類的笨重物品都碼在了外面的庫房裡,而細軟、文房之類的小件物品則堆進了內庫,魏陽想要找的正是當年爺爺留下的那些書籍筆記。
就如自己手頭那個黑皮筆記本一樣,魏老爺子是有記錄筆記習慣的人,若是當年那些長春會的往事都能清楚明白的記在本子上,那麼他父母身上的遭遇,也未必不會留下痕跡,更何況這件事裡還牽扯到一位龍虎山天師,以老爺子的謹慎,就算不告訴自己或者大伯內情,肯定也會留下些東西。
如果能找到那些記錄,他就能弄清楚父母那場變故的根由,以及張家父子牽扯進來的因果,甚至有可能找到齊哥丟失的那枚天魂的線索,這些東西比起自己身上的謎團可要重要多了。也許是因為大伯面對舅爺時那出人意料的表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