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在聘婷家相比,天壤之別,誰想回到這樣一個家?
說出去都掛不住臉,他有意識地不著家,拼命在外頭結交朋友,什麼樣的都行,能帶著他消磨時間就可以,有時為了拼義氣,也跟人打架,打的越狠,就越被人接納追捧。
父親氣急了,狠狠打過他幾次,老頭子揍人是有一套的,不知從哪找來的竹把子,下頭劈成了一根根的篾條,往身上一抽,嘩嘩做響,一記下去,背上都是血道子。
一邊抽還一邊拿他當教材教育那個弟弟:“別跟這敗家子學!”
他背上滲著血,一聲不吭,臉上卻帶著笑,滿不在乎看那個陌生的弟弟,看得那個小男孩瑟縮地一直往後躲。
二媽是真費了心思,才十歲不到的小男孩,眼鏡已經啤酒底樣厚了,整天學什麼?經史子集經世攻略,為了繼承老頭子的家產嗎?
“我反正有的是法子讓我爸跳腳,升學考試,故意科科掛燈,我爸想著,再不濟也得讓我有個學歷,於是花了大價錢,讓我進了大學,花錢的大學。”
黑暗中,他輕輕笑:“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也挺幼稚。”
木代趴在立櫃邊框上:“然後呢?”
“大學畢業,我爸得了不知道什麼病,我媽催我回去陪床,我沒有,約了幾個朋友去東南亞玩,玩的樂不思蜀,要回國的那天,我爸給我打了個電話,國際長途,後來我才知道,那之前,他病危搶救了一次,差點沒回得來,再世為人,大概想通很多事情,覺得我這樣的兒子不要也罷。”
所以鄭重打電話來,通知他,切斷經濟來源,財產一分錢別想,這個家門也別進了。
正合他心意,他故意的,他覺得這樣也合了所有人心意:“我爸放下我這塊心病了,二媽滿意了,弟弟不用那麼累防著我了,也成功報復我媽了。”
“這關你媽媽什麼事啊,她在家裡已經挺受氣了,你這樣,她得多難過啊。”
羅韌轉過頭,看著木代的眼睛微笑:“真是單純的不透氣的小口袋,你以為當年我險些被車撞死,中毒洗胃這些事,真的是我二媽作怪弄鬼嗎?”
難道……
木代驚怔失語:難道是羅韌自己的媽媽?這怎麼可能呢?
……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那紙糊的扇窗紙上,鬼魅般的身影飄然而過。
☆、第⑥章
為什麼不能是自己的母親呢?血緣在某些時候,並不等同於親情。
羅韌沉默了一會,那時候,心裡有報復的快感,但是現在想起來,已經沒什麼感覺了,不恨,也不愛。
說是漠不關心更合適些吧。
木代卻以為他是難過,嘆著氣安慰他:“有些時候,是這樣的,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你知道的,紅姨收養的我——我媽把我扔在孤兒院呢。”
羅韌頗為意外地看了木代一眼,他當然知道木代是被霍子紅收養的,但是他一直以為,木代被送進孤兒院的時候很小,是沒有關於這件事的記憶的。
她居然記得。
“我都不記得她的臉了,就記得她牽著我走,她穿了雙黑色的高跟皮鞋,鞋跟的膠都快掉了,走的一扭一扭的,我一直盯著她的腳看,怕她摔跤。然後她把我牽到一個大門口,塞給我一個桃,讓我坐著,說自己要去辦事,讓我別亂跑。”
木代長長嘆了口氣,重新躺回去。
後來霍子紅也問過她,但她不記得,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奇怪,只記得一些細枝末節,比如那雙快要壞了的高跟鞋,再比如那個……桃。
那是個水蜜桃,紅潤柔軟,聞著就帶水果香,洗的乾乾淨淨,她捧在手裡,捨不得吃,隔一會就捧到鼻子底下聞,然後咽口水。
她沒吃,想等母親來了咬第一口,這樣媽媽會覺得她懂事,會更喜歡她的。
為什麼當時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她就坐在孤兒院門口的石墩上,捧著個桃,從夕陽西下坐到暮色四合,孤兒院的阿姨出來了一趟又一趟,她就是不進去。
後來管事的出來,哄她說:“我們是你媽媽的朋友,你媽媽讓你今晚上在這睡覺呢。”
她自作聰明地問:“如果你真是我媽媽的朋友,你知道我媽媽叫什麼名字嗎?”
……
末了,她還是住了進去,每天抱著那個桃,寶貝一樣,誰也不讓碰,晚上睡覺擱被窩裡,上洗手間都抱著,生怕被誰偷了。
最後,那個桃自己爛了,她覺得